□李传俊
辽阔的黄海,成就了老坝港:她成为海安市唯一的滨海区镇,也是海安迎来第一缕阳光的地方。
碧浪般的田畴与浅黄色的海水滋润了作者邓永宏先生:他听海观涛笔记波澜,行走乡间思接今昔,游历山川状物抒情,经年累月,追逐着心中的文学阳光,遂成散文集《乡井拾珠》。
沉潜,是一种观察方法也是一种蓄势状态。这种沉潜,在《乡井拾珠》中表现得较为突出。色彩斑斓的生活是创作之源,观察是创作的必要准备。邓永宏对生活的观察,深入深刻而不浮光掠影,细致细微而不粗枝大叶,重积累积沉不急于求成。于是,摘得了满目的鲜枝绿叶而不是枯枝朽木,夺目的鲜果绿蔬而不是果瘪花残。“滩涂和港子里干涸的‘脚塘儿’,一个个像被无数个小泉眼儿涌上来的水所溢满。月亮的流照给海水无穷的力量,‘泉水’聚成细浪,前仆后继,不停地扑向海岸。仅用了1个多小时,海水竟上涨了两米!我们这艘十多吨的铁船,转眼间就被轻轻地举了起来。”《壮美大海传奇紫菜》所描写的茫茫大海中观看夜潮的一幕,细节生动,描写传神,代入感、现场感强,引人入胜。《更棚儿》中,“那时更棚儿可以算作一面镜子”,将更棚质量优劣所折射的背后“新闻”向读者和盘托出:分别对应着“起码有饭吃”“打光棍的小伙子肯定少不了”的生存状态,可谓入木三分,既见树木又见森林,还原生活的底色。
温暖,是一种追求旨趣也是一种表达态度。《乡井拾珠》内容大部分与“过去时”有关。曾经的时光里,一些人、事、物如何记录选项很多,但作者对此用心考究——风物长宜放眼量。艰苦年代的记述不乏乐观,艰难岁月的回放不避乐趣,艰辛日子的追忆不少乐天。这一抹抹亮色“带”亮了心情,“带”亮了读者,“带”亮了前路。例如,在极度饿肚子的情势下,尽管对收获几何不能确定,但依然满怀希望,期盼小队长宣布“放汤”时间,真实反映了在苦哈哈的挣扎中翘首企盼改善之光希望之光的降临,这让胡萝卜吃起来有点“甜”。又如《古德拜老汉》,描写了一个曾在旧上海十里洋场风月场所当勤杂工的单身汉的后半生经历:他被作为“上海滩大流氓”,划入“四类分子”之列。作者在文末写道:“尽管现实对他不公,清贫一生,但它用幽默、快乐感染和教育了我们。随遇而安,也是一种活法。”这种豁达情境、人性情愫、人文情怀跃然纸上,催人掩卷沉思。再如,当了十八年大队党支部委员的作者父亲职位旁落,艄公强爹,由己及人耐心开导,“支委当不了啦,你看你像丢了魂似的,照你这样儿,那公社烈士墓我们的十七个战友不是死得太冤了吗?”振聋发聩,拨亮了心里的灯。
轻松,是一种审美体验也是一种读后感觉。轻松阅读,是一种安静而笃定的享受。我与邓永宏先生同为60后人,有着共同的成长大环境。虽然岗位不同、忆旧视角与落点有所不同,但这丝毫不妨碍引发我与《乡井拾珠》共鸣的燃点。《乡井拾珠》题材日常化。来自生活,贴近实际,有“过去时”也有“进行时”,这使不同年龄段的读者能够从中或多或少或强或弱地找到“共情点”“同理心”。《乡井拾珠》表达“干净”。文集以记叙性散文为主体,间或有几篇关于重要事件留痕的通讯作品。或长文,或短章,语言干净利落,质朴中有张力。请看《诱蛾灯》中描述的作者创造的自制诱蛾灯的土方法:找、捻、浸、绕、点燃、烧、按、脆生生的咔嚓声、捞、合上,动中有静,视觉伴随着听觉,画面感强,“一个切口齐整的灯罩儿”就此完成。还有,从“条子泥”返回途中,面对浅黄色的海水,由色彩及物产,再由物产到劳动者,联想自然流畅,毫无斧凿之痕。
《乡井拾珠》作为枕边书,我一次读一辑,分五次读完。虽是断续阅读,但并不影响我对这本集子的整体印象。《乡井拾珠》是邓永宏先生追逐心中文学阳光的成果辑集,亦可视作是故土乡村文学叙事的情意之作。
沉潜着,追逐心中的文学阳光、生活阳光,以文学方式致敬家乡、致敬岁月美哉美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