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7版:城市记忆

陈星南致沙元炳的一通信稿

□赵鹏

近时看到一页信稿,由于是信的底稿,上面没有署作者的名字,而收信者则写着“ 髯先生”。我知道“ 髯”是如皋沙元炳的别号,至于信中所说的事,经过考索,又多半能懂,故乐意为此作一些解说。先将信稿的全文录于下:

髯先生:秋间邮奉《 吴集》四册,想当经眼。近于书籍金石曾有所获否,甚愿闻之也。寿退庵《七侑》,朴茂渊雅,三复钦迟。乙盦之作,起笔强振,入后平衍,殆所谓老而荒耶?持比高文,则愈形怯弱,用是益叹公为不可及也。仆亦尝为七言长歌寄通,公见之否?当属稿时即不自惬,知难免贻笑方雅矣。仆前自通归,人事纠纷,疏懒益甚。《图书馆书目》,上月开始编录,甫成一册,约计年内可得三卷,明春总期告成。他日当迻写净本,就公鉴教,以冀匡所不逮耳。《昭代丛书》中有巢民先生○○○○,前编珂里《艺文志》漏收此书,至跂补入,其他脱略,当望公之随手签记,幸甚幸甚。

这一通信中所说的共有四件事,第一件是谈书籍收藏,谓秋季曾寄过一部名为《 吴集》的书。按“ ”字乃“侨”的异体,信上说的这部书,可能就是指元代郑元佑的著作《侨吴集》。

第二件事说的是为张詧(退庵)七十岁贺寿诗文。信中说沙元炳贺寿之作叫《七侑》,查沙氏的《志颐堂诗文集》,所作寿文的题目却为《七劝》。按“侑”字有宴席劝酒之意,与“劝”字用意一致,在这儿同指一文,并不是另外还有一文。作者盛赞沙文高妙,甚至谓乙盦所作者前紧后松,实不堪相比。乙盦即沈曾植,他作的《张退庵观察七秩寿序》,我见过一个残本,所存者恰是那个被称为“老而荒”的后半部分。信作者自谓为此也写过一首七言长歌。初见此语,我曾怀疑作者是时在上海商务印书馆的李拔可(宣龚),因为李氏确实写过一首《赠退庵世丈七十生日》的七言律诗。不过往下读到第三件事时,就把这个怀疑给否决了,并且重新判断本信的作者,应是寓居东台的丹徒学者陈星南(寿祺)。

第三件事说自己正开始着手编录图书馆的书目,并拟编成后将清写稿送上求正。信中虽没有讲是哪儿的图书馆,但以我所知,已能断定就是南通图书馆。当年张謇在南通创办图书馆,因知老友沙元炳富藏书,且精于版本之学,曾聘请他为名誉馆长。那时图书馆的主任为昆山诗人张景云(庸),是该馆的实际负责人。民国八年张景云病逝后,主任之职一度由女师校长方还兼任,不久即改聘陈星南担任。张詧七十岁生日为民国九年农历九月二十九日,其时图书馆的主任正是陈星南。陈星南与沙元炳早有交往,他为图书馆编制书目,并希望得到沙氏的指正,也符合两人的身份和职责。陈星南在信中说自己写贺寿诗“寄通”,又称自己“前自通归”云云,由此更可知这信写于民国九年的冬季,而地点当在他的东台寓所。

信中所说第四件事,与编辑民国《如皋县志》有关,是说《昭代丛书》里有冒辟疆的著作,而自己为县志所编的《艺文志》失收了。《昭代丛书》为张潮所编,其中收有冒辟疆所著《影梅庵忆语》及《岕茶汇钞》《宣炉歌注》《兰言》共四种,信稿于失收著作的名称用○为代,说明一时记不清书名,因此不能知晓究竟漏收的是什么书。这民国《如皋县志》是沙元炳组织编纂的,而《艺文志》部分恰恰出自陈星南之手,由此更能确认此信的作者就是陈星南了。

把一通没名目的信稿看懂弄通,甚至考定出作者与写信时间,无疑是一件愉快的事,我当然也愿意把这份快乐和大家分享。

2024-01-31 1 1 南通日报 content_162922.html 1 3 陈星南致沙元炳的一通信稿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