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7版:城市记忆

海复两座望稼楼

张謇给望稼楼的题联

□田耀东

1943年前,时属海复的地区有两座望稼楼。一座在海复镇公司街(胜利街)公济典当西隔壁,楼四层,砖木结构,坐北面南,1912年与自治公所同年建成,这座望稼楼在民间被称为“望海台”和“钟楼”,因它又是观测气候与潮汛的高台,故又名“候台”。另一座望稼楼在离海复镇东二里的通海垦牧公司内,此楼1902年建成,比海复镇望稼楼早建了十年。

民国的宋秉忠先生在1914年发表在学生月刊的《海复镇游记笔记》中记述的是位于海复镇的望稼楼。在这篇游记中他记录了悬挂在望稼楼上的张詧题跋和张謇的题匾,又描写了登楼远眺的风光:登上候台……烟云缥缈,万里无涯,帆樯远影,出没云季……

海边四层的望稼楼,在当时已是很高的建筑。据海复镇老街人说,在望海台上可以看“花地”(庄稼)、看潮水、看“东海”里是否有海盗爬上来……平民百姓也可上楼观赏风光。

1911年3月,通海垦牧公司召开了第一次股东大会,大会通过张謇关于公司持续发展的提案,这年公司财政喜获丰收,结余白银三万八千零四十多两。同年9月,通海垦牧乡成立,办事机构定为“自治公所”。

张謇对建造自治公所特别重视。他对监造自治公所的工科生陈庭辅说:“墙高宽厚之分数为地工坚筑之分数,钟楼址尤宜慎。”涉及建造细节,张謇又说:“新砖必湿水,旧砖一横一纵,至多不得过二横一纵。泥中须和石灰十分之三,略和淡水青沙更好。化灰粉墙,须用淡水,灰须先泡使宿。”当年,海复的水质盐碱很重,咸水化石灰用予砌墙会影响墙体坚固,用它粉刷日后会爆皮。这些资深泥工才知道的细节,状元竟然都一清二楚。他还说:“柱磉须平直,檐须平齐,墙须平整。阶石外边须与栏檐上下为直线,勿伸出,勿缩进。槛(高)勿过三四寸,三寸为宜。古代衙门深似海——越人候伺者闻车声不绝而门限(槛)断。”

建成的自治公所有厚重的门楼,门楼后是三进二场心的四合院。门楼耸起四层楼高的古堡式建筑即为望稼楼。张詧为望稼楼题跋说:海复镇旧为滨海斥卤地,惟生青蒿……说他因防务和赈济的公务知有此地。后疏通塘蒿河,在蒿枝港建了一座木桥,他四弟张謇在此筑堤垦牧,致使交通发达,田畴道路连片,佃户集居成市……并说这些都是江知源规划的。

望稼楼的得名来自马戴的诗:“望稼周田隔,登楼楚月生”。

望稼楼面南处置一口大钟,每小时报时一次,钟声传到四面八方。老街人根据钟声就知道海复小学要放学了,公司协理江知源要下班了。

江知源住宅在望稼楼东北二百五十米的江家宅,从自治公所东侧门沿着冬青树小路走过去更近。

1913年农历2月7日,张謇到大生二厂听经理人刘垣汇报工作,报告二厂余利17万的利好消息。第二天,刘垣把张謇应得的三千元红利交给张謇,张謇取二千元交给刘垣偿付他以往的负债,又取出二百元资助徐亮星,余八百元留为建常乐女校用。

在二厂稍作停留后,张謇又赶到海复镇视察,在2月10日登上望稼楼。那天,海复镇三华里长街如长龙蜿蜒,电灯雪亮,红灯笼高挂;街上车水马龙,商贸繁荣。诸多喜事,张謇心情大好。海复镇边建设边营业近十年,用掉六万五千多两白银,终于成功了。

2月11日,张謇在自治公所望稼楼设宴,与同仁和各界人士痛饮庆功酒。酒酣淋漓,登高远眺。见南方田畴青葱,东方二堤、三堤土地成片,遂在望稼楼欣然挥笔题联:多把芳菲泛春酒,已见沧海变桑田。落款处小注为:啬庵集句题联望稼楼。

1906年,张謇任中国气象学会第一届名誉会长。为收集气象资料,张謇首先在垦牧公司望稼楼设有风速、雨量、温湿度计等测试气候的先进仪器,并指派农科毕业生冒邦桢“专司测候、详记风雨、风力、寒暖、燥湿、潮汛”,所得气候资料“每星期与南通博物苑测候处通讯”。1917年1月1日军山气象台投入使用时,海复的两座望稼楼已经记录了详尽的黄海前沿的气候、潮汛资料,成为中国民间最早的气象观察站。

1918年7月27日,张謇又登上位于垦牧公司的望稼楼。那日云天万里,夕阳在西方树林中缓缓沉隐,斜晖脉脉,秋风瑟瑟,似有仙乐自天外飘来。站在高高的望稼楼上,张謇悟人生与公司未来,感事怀人,挥笔写下《候台怀远》一诗:

落日千林隐,高台万里收。

东南无地坼,西北有云浮。

渺渺仙灵瑟,峨峨别院楼。

怀人无限感,风引白苹秋。

时年,张謇65周岁。

1926年,张謇逝世。张詧、江知源因时局动荡离开公司。大股东趁群龙无首,十年间两次分掉土地八万八千七百零七亩,致使收入锐减,各项事业费骤增,至1935年负债总额达十五万八千六百元,只能靠出售资产度日。

张謇曾提及他创业成功离不开一兄一友二弟子:兄即张詧,友即沈敬夫,二弟子为江谦与江知源。1911年11月8日,张詧率四五百协防兵士接管南通清军大营,通电全国宣告通州光复,张詧任通州军政分府总司令长。张詧掌军,张謇掌实业,开创了南通地方自治新局面。

张謇曾说:“退庵(张詧)无弟,则创之势薄,啬庵(张謇)无兄,则助之力单。謇无詧无以致其深,詧无謇无以致其大。”

虽然通海垦牧公司的式微是时势所趋,但唇齿相依的兄弟和忠诚弟子被迫离公司而去,无疑加速了公司溃败的进程。

1942年,滨海大堤修复急需经费,自治公所与公济典当两处房屋地基及电厂等机器设备共售得三十多万元用以弥补亏空,是继分地以后又一次拆分公司资产。

海复镇一眼科医生与南新街染坊老板,以十万零六百大洋拍买得自治公所包括望稼楼在内及公济典当房屋一百间用以转手,当时,二十块大洋即可买得一亩地处壅涂的熟地。没有张謇的建镇,哪有民间资本的实力。

为防止日寇利用通海垦牧公司房屋驻军建碉堡,垦牧公司大部分房屋也在稍后拆除。海复镇东二里的望稼楼也随之消失。旧砖基石被周围村民挪作他用,仅余门楼一座到1975年拆除。

复原的通海垦牧公司在2022年11月18日对外开放。

2025-01-17 1 1 南通日报 content_196962.html 1 3 海复两座望稼楼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