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怡

郑州大学教授范冰冰日前因获国际学术奖项而被自媒体冠以“范冰冰获国际大奖”的标题，引发了一场科学与流量的错位狂欢。当事人一句“加上郑州大学四个字这么难吗”的质问，不仅道出了学术工作者的无奈，更撕开了当前网络空间中“标题党”肆意横行的现实伤疤。从明星同名乌龙到楼市崩盘谣言，从断章取义的新闻到耸人听闻的养生秘笈，“标题党”早已成为网络公害。

“标题党”的泛滥，本质上是流量经济催生的畸形产物。在算法推荐和点击率至上的逻辑下，部分自媒体为博取关注，不惜将事实拆解为猎奇符号。例如上海某房产类自媒体炮制“上海楼市崩盘倒计时”等不实标题，制造恐慌情绪，扰乱市场秩序；UC浏览器曾因“震惊部”的夸张标题被网友调侃“一天要被震惊50次”……这些案例揭示了一个残酷现实：在“流量即利益”的驱动下，部分内容生产者将职业道德抛诸脑后，将公共信息空间异化为“眼球争夺战”的战场。

这种扭曲的传播生态，对社会造成的危害远超表面喧嚣。一方面，它消解了专业领域的严肃性。郑州大学范冰冰教授的遭遇并非孤例，科学家颜宁、数学家韦东奕等学术人物都曾因“被娱乐化”而陷入舆论漩涡。当学术成果的传播需要依赖“明星同名”的巧合时，公众对科学价值的认知便会在潜移默化中被矮化，甚至将科研突破与八卦绯闻等量齐观。另一方面，“标题党”破坏了社会信任基础。嘉峪关市某自媒体通过夸大标题营销，损害网民知情权；安徽“亮点蚌埠头条”因断章取义传播不实信息被关停账号。这些行为不仅浪费公众注意力，更侵蚀着社会共识的根基，让“狼来了”的信任危机在网络空间蔓延。

面对乱象，近年来从国家到地方已展开多轮整治。国家网信办早在2017年便出台《互联网新闻信息标题规范管理规定》，明确禁止歪曲原意、无中生有等行为；上海、嘉峪关等地网信部门通过约谈违规账号、清理不良信息，遏制“标题党”蔓延；微信公众平台近期升级审核机制，将“混淆官方信息”“煽动对立”等五类标题纳入重点打击范围。这些举措虽取得一定成效，但治标难治本。

根治“标题党”，需从流量机制、平台责任、公众认知三方面破局。首先，平台应重构算法价值观，让优质内容获得公平曝光机会。例如，UC订阅号上线“标题党检测机制”，对疑似违规标题进行拦截提示，这种技术拦截与人工审核结合的模式值得推广。其次，压实平台主体责任势在必行。北京四中院判决短视频平台因未及时删除侵权视频承担名誉权责任，这一判例为“平台不作为需担责”提供了司法范例。最后，提升公众媒介素养同样关键。当网民学会用“点开全文”替代“只看标题”，用理性思辨替代情绪化转发，“标题党”的生存土壤便会自然萎缩。

更深层的治理，在于重塑社会对信息价值的认知。学术成果或许不需要“百万点击”的虚名，但科学家潜心钻研的精神应当被看见；楼市动态不需要夸张渲染，但真实数据和分析才能助力公众理性决策。一个健康的信息生态，不应让“震惊体”淹没真知灼见，也不该用噱头置换事实内核。

整治“标题党”绝非简单的技术纠偏，而是一场关于价值排序的集体觉醒——当我们拒绝为猎奇标题买单时，便是在为清朗网络空间投下庄严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