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泽麟
南方米饭北方面,南通算南方,所以过去我家里吃面很少。记忆中除了家人生日时吃,还有上灯汤圆落灯面,平时基本上不吃面的。入伍后吃面食多了,也仅仅是馒头居多,逢年过节会包饺子吃。只有生病了,炊事员才会送上一碗汤面外加一只煎蛋。
虽说不常吃面,但有两三次吃面的经历,却是刻骨铭心的。还是上世纪60年代初在河东分部唐闸小学上六年级时,早上去校时外婆给了我一角钱二两粮票,让我中午在外面吃碗面条。说来也巧,我同学杨海平家在大洋桥西侧的二层楼上开了家面店,他知道我中午不回家,就叫我去他家面店吃面。也好,就去了。满满一大碗面吃得饱饱的,同学母亲说我初次来却不肯收钱和粮票。他客气,我福气,抹抹嘴走了。这天是星期六,下午只有一堂课,几位同学就到三牌楼玩玩。不知是谁提议的,到狼山去。我摸摸口袋里有钱有粮,心中不慌,走!大家把书包藏在路旁边开着蚕豆花的田里就开路了。走到20多里外的狼山时已天黑,饥肠辘辘,山是上不去了,夜饭还是要吃的。朝南的山门旁就是一家面店,同去的炳庚、伯侯、三九和虎侯已经占据了座位。我拿着中午未用掉的一角钱、二两粮票交给一位戴着白帽子的慈祥老厨师。“你们?”“5个人。”我知道厨师问什么。“一碗面,怎么吃?”“随便吃点吧。”老厨师面有难色,还是进操作间下面了。不一会端出一大钵头葱花汤面,后面的小伙计拿着5只碗和5双筷子······这一大钵头葱花汤面的味道,60多年来也难以忘怀!听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但是狼山下有免费的晚餐呢。
第二次难忘的吃面经历在80年代初,我已经在报社工作了。那天总编室派同事陈学海和我去采访津翔号汽艇。中午两人午饭都未吃就匆促随船去往上海。未料汽艇开到宝山码头就停航了。我们只得转乘公交去市区,找了个旅馆住下来,即出来吃夜饭。来到一家面店才发现都没有带粮票。我正在考虑怎么办时,学海已经和吃面的食客商量买粮票。其中一位男子见我们表袋里都挂着钢笔,不像骗子,慷慨地赠送我们一斤上海粮票。唉,两位堂堂的记者竟然乞讨!这面吃的。
出差、旅游在外,曾吃过镇江锅盖面、东台鱼汤面、武汉热干面、河南烩面等。其实现在不用出南通城,就可以吃到全国各地的名面,比如兰州牛肉拉面、山西刀削面、陕西油泼面、重庆小面、西北的手工址面等。我们南通的本地面名气不大,但是口味不错,比如盖浇面就有长鱼丝面、腰花面、文蛤面,以及馄饨和面一起下的“龙虎斗”等,好吃不贵。街头巷尾,有些面馆店名比较奇特:燃面,面要烧起来;战面,要打仗;厕所对面,看到了,没有敢进去。在哪里?不说,自己找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积累了大量经验的中国制面工人,今天的技巧远不是古人所能望其项背。多年前北京一位老师傅,在1分59秒的时间里,把一块3斤重的面团拉成4096根像头发丝那样细的面条。要是一根根接起来,长达20多里。还有位厨师能用手制出空心面。它是用和好的水面包着干面,巧手摆弄之下,迅即便成了空心面条,不但与机制面条一样细,并且中空,堪比意大利的空心面。据说意大利的空心粉面也与中国有关,是伟大的旅行家马可波罗从我国传去的。现在意大利出产的面条多达近200种,都是古老的中国制面方法的延伸。连绵不断的面条,是连接中国人民和欧洲及世界人民友谊的纽带。1978年邓小平访问泰国时,江萨总理亲自为中国贵宾调制了鸡蛋凉面。而日本到处都有“中华面条”。
我国讲究吃面之风早在宋朝便已盛行。北宋时开封(汴京)城中,北食店有“淹生软羊面” ,南食店有“桐皮熟脍面”,川店有“大燠面”,寺庙有素面;在南宋,杭州(临安)有北味的“三鲜面”、南味的“鹅面”、山东味的“百合面”等。《梦粱录》中有详细记载。
《老学庵笔记》也有苏东坡买面吃的故事。而刘禹锡《赠进士张盥诗》:忆尔悬弧日,余为座上宾,举箸食汤饼,祝辞添麒麟。汤饼,即用筷子吃的汤面。说明唐朝街上已有面店了。
无论是外地的名面、南通本土的咸菜肉丝面、单位食堂的骨汤面,还是妈妈手作的葱油阳春面,吃的不仅是面食,而是记忆与感情,不妨细品这一口口“面面俱到”的人间烟火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