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谔
刚进入五月,院中的蔷薇就露出了阑珊的态势,枇杷的青果藏在绿叶间,粗心的人瞥一眼大概不会发现。一向不怎么起眼的忍冬一夜间就把藤蔓伸到了栅栏外面,楚楚动人的花儿芳香扑鼻,引来蜂儿的厮缠……花儿谢了,还有再开的时候;人生的落花却只能化作时间的尘埃,散落在发黄的书页间,残存在渺茫的记忆中,飘荡在自然的大风里……
人身渺小如沙粒,人心广大如宇宙。威廉·布莱克说:“在一颗沙粒中窥见宇宙,在一朵野花中洞察苍穹。用手掌托起无限,在瞬间发现永恒。”见微知著,三生万物,谁是那一颗包孕五彩、折射未来的沙粒?
捷径
凌晨,我梦见有人在给柜子上的一只瓷质小狗拍照。照片中的小狗、瓷狗以及那位拍照的朋友的眼睛都滴溜溜地乱转,神气惊人一致。梦中的我想:客我趋同、人艺统一,原来还真有这么回事。要是琢磨不透那个人,那就先琢磨那个人的作品,这可是一条捷径哩!
感觉
追摹古代法帖,无论何种书体,无论字形大小,笔墨挥运间都会自然而然地生出一种天马行空的感觉。好的艺术都是自由的,信然!
区别
匠人与艺术家的区别在于:匠人只关心自己使用的技法所构建的形式是否符合那些已经被“肯定”“认可”了的作品,与思想情感无关,所以匠人的作品乏味,缺少张力与新鲜感。艺术家关心情感表达是否充分、合理、有效,关注作品内在的精神力量,因此在常人看来其形式往往并不完美。前者是被估算好了的,就像开车使用导航,循此而行,大概率不会出错(指形式);后者是作者自己把自己从设定的框架中解放出来,犹如处于生长期的孩子,飞扬的生命是主题,忧患与惊喜共存。
抽象艺术
抽象画是抽去自然的“表皮”,保留内在的规律和精神。内在的东西因不可见而难以捉摸,对于许多人而言,不可见几乎等于不存在,因此往往摒弃不顾,但在识者的眼里,则具有无限的可能性、丰富性,广大又深刻,引人起有质量的遐思。中国画中的大写意、中国书法中的狂草,还有音乐、没有了华丽辞藻的诗文,其形质都有抽象的因子。
抽象是直击事物“内核”的表述,由于芟除了许多世人习惯凭藉的过渡、参考、经验、烘托、表征,容易导致欣赏与理解的困难与歧见。只有无限地接近“真”“里”的艺术,才是永恒、纯粹的艺术。
抽象艺术绝不是没有精神内核的时尚形式。模仿绝对成不了真正的抽象艺术。
触发再生
雨天无事,读《巴黎评论》1981年对美国作家唐纳德·巴塞尔姆的访谈。巴塞尔姆提到艺术评论家托马斯·赫斯的一句话:“对一件艺术品的唯一恰当充分的评论是另一件作品。真正的艺术品会触发再生出新作……”巴塞尔姆为此一口气举出了几个文学史上的例子,证明不少作家的佳作往往是以另外一位作家的名作为出发点的,这种影响是一种令人愉悦的影响。
回想自己的书法创作,有几件“体量”大一些且略有可看处的作品,如20年前创作的草书长卷李白诗《梦游天姥吟留别》《自书狂草歌》,源于对黄庭坚草书长卷《廉颇蔺相如列传》的深刻记忆;去年创作的四件行草巨幛,是对两年前在绍兴看到的徐渭杰作的追怀;最近创作的两件自作诗长卷,又是受王铎等大书家写自作长卷的激发。自忖这样的行为不是抄袭、复制,而是追怀和见贤思齐。
优秀的艺术永远不会过期,艺术之树长青。它们能反复点燃后来者的灵感与豪情,带来活力与保留生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