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太和

打磨匠这个职业消失了几十年了，我老家还有一个打磨匠，姓冯，现在90多岁了。我叔叔程继高年轻时也学过打磨，我曾听他说过打磨的那些往事。

旧时，老百姓吃的面粉、糁儿、粯子，牲畜吃的饲料等，都是通过石磨碾磨而成的。本地的石磨一般都是岗岩石块，经过人工打凿而成的。圆形的石磨，上下两片。上下片石磨都凿有突出的或凹下去的齿和槽口。凹下去的槽口，又称“龙口”。下片石磨中心有木制的轴芯凸出，称“公磨”；上片石磨中心有轴套，称“母磨”。上片石磨旁边有两个圆形的磨眼。下片固定在磨盘（又称“磨堂”）上，上片合在下片上。上片通过牛拉、驴拉、人推或者手牵而转动，粮食从磨眼里流进两片之间被磨碎。民间有谜语说：“一个龟，一个鳖；一个爬，一个歇。”谜底就是“石磨磨粮”。石磨时间用长了，凹下去的齿和槽口渐渐磨平，磨碎粮食的速度就渐渐慢下来，故每过一段时间就要请打磨匠师傅打凿一次。打磨匠师傅的工具是一柄打磨锤，以及若干规格的大小钢钎。打凿石磨时，将石磨搁在两张大凳上，齿口一面向上，师傅戴着平光眼镜（防止石屑飞溅伤到眼睛），一手拿着打磨锤，一手握住钢钎，对准石磨的槽口反复打凿，称“洗龙口”。经打磨匠刚刚打凿过的石磨，在磨粮时牵拉要吃力一些，但磨碎粮食的速度明显加快了。过去农家孩子十几岁就跟在大人后面牵拉石磨劳作了，我就是其中之一。

叔叔曾跟我说，过去跟在师傅后面学习打磨是件很辛苦的事。学习打磨虽没有学习木工等手艺活复杂，但也要两年时间。学习打磨，要订立师徒契约。师徒契约的大致内容为：经×××介绍，徒弟×××拜于×××师傅名下为徒，一次交学徒费大麦×石，学徒期两年。自带铺席，生死病痛等事宜概与师傅无涉。如徒弟有走失拐带情事，则由介绍人负责追索……。学徒期间无工资报酬，端午节、中秋节、春节，还要给师傅送礼。徒工生活苦，劳动强度大。吃饭要在人后，吃罢要在人前；干活要在人前，歇息要在人后。师傅家的家务琐事要“见眼生勤”，一概包揽。早晨起来，扫地、帮师傅倒尿壶；白天，帮师傅家挑水、烧锅煮饭、带小孩，样样都要做。到了用户家中，把石磨翻起，抬到凳子上，都是徒弟与主人的事。师傅对徒工一般都不直接传授技艺，徒工靠平时耳濡目染，揣摩自学。当然，也有些师傅出于对徒工的责任感，会精心传艺，指导徒工实习，掌握打凿石磨的基本功。正如旧时流传的那句俗语“师傅领进门，学艺在各人”，这句话乃是师徒关系的真实写照。

20世纪70年代，农村用电普及后，不少村组（时称大队、生产队）都建起了粮食加工厂，石磨就用得越来越少了，打磨匠这个职业也逐渐消失了。现在还记得打磨事儿的人，也都是五六十岁以上的中老年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