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军

　　刘桥菜刀，锋利好用，历史悠久，堪称南通一绝。我用刘桥刀已有好多年了，但真正看到刘桥刀铁匠铺还是去年三月份。

　　三月的清晨，春寒料峭，我独自驱车到刘桥镇，向当地人打听后，从镇政府向东，沿石刘公路行驶一公里，见路边电线杆上有一块长木牌，毛笔正楷，白底红字：“刘桥菜刀马春芳铁匠店”。按牌子的指引，从公路向北不到一百米，见三间低矮的瓦房掩映在茂密的树木之中，那就是刘桥刀铁匠铺，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

　　老马的铁匠铺，三间老式瓦屋，低矮昏暗，最东一间最大，这里是主要的操作车间，里面满满地堆放着铁匠炉、空气锤、大功率的风扇等设备，还有制作各种刀具、农具的铁坯，一堆堆地散落着。屋东角的炉火把昏暗的房屋照得通红，空气锤有节奏地锻打着菜刀坯，炉火也映红了两个老汉敦实而温和的脸庞，年纪稍小的是个帮工，年长一点儿的就是刘桥刀铁匠铺的主人马春芳。

　　一阵寒暄，趁着他们休息的间隙，我们坐在温暖的炉火旁闲聊起来。老马78岁，通州刘桥人，大半辈子跟着父辈们打铁制刀，除了菜刀，老马还做各种农具，从爷爷辈算起，马家打铁制刀该有110年的历史了。说话间，小老马一岁的老伴走了进来，这位与老马同甘共苦半个多世纪的老太太，除了承担家里的一切琐碎外，还肩负着刀具的后道整理，包括刀具最后的打磨、开刃、加柄等等，不仅工序繁琐，劳动强度还很大。老太太告诉我，老马一生清苦，初中毕业就跟着父亲、叔叔们打铁，直到上世纪七十年代末，他才自立门户，继承了祖辈们打铁制刀的营生。近十几年里，老马陆续添置了一些新设备，如空气锤、剪边机、砂轮机等，大大减轻了劳动强度，但老马手艺的核心环节一直都没有变，仍然是以手工打制为主，功夫的关键靠的是老马的手功和眼力。老马从几千度的炉里夹出烧得通红的菜刀原坯，先在老虎台上用铁锤粗粗敲打成型，然后快速转移到空气锤上再次锻打。只见老马双手紧握夹住菜刀的铁钳，一只脚沉着地控制空气锤开关，两手麻利而不停地转换菜刀坯的方向和角度，直到红色渐渐褪去，菜刀变薄并成型。

　　老马指着基本成型的刀坯跟我说，刀刃钢的选材也很重要，决定刀刃是不是锋利，有好的材料，还要拿捏得准，关键点是，锻进刀口要恰到好处，否则刘桥刀就名不副实。这正是老马家祖祖辈辈的独家秘传，说到这里，老马长叹一声，流露出无奈和担忧。老马有个50多岁的女儿，身体不太好，女婿做瓦工，他们都不愿接手铁匠铺，嫌打铁制刀既辛苦又没钱赚。眼看着老马的年龄越来越大，体力也渐渐衰退，他每天都在担心刘桥菜刀后继无人。前几年，老马的刘桥菜刀被市里列为“非遗”，老马又来了劲，可女儿、女婿至今还都没有想接手的意思。说话间，西屋陆续有周边的乡邻过来买刀，都是些老用户，老太太迎来送往，一脸和善。老太太告诉我，刘桥刀要经过20几道工序，费力又费时，成本就接近20元，现在只卖26元，刨去人员工资，一把刀只赚到4元，前些年生意好的时候，一年可以卖一万多把，现在已经少了很多，原因是市面上假冒的刘桥刀太多，冲击市场不说，更毁了老马正宗刘桥菜刀的名声。

　　后来，我又去了老马家两次。6月一次，是陪老马去横港赶集，说是赶集，其实就是去调查假冒的刘桥菜刀，300多米长的集市摊点上，竟有三个摊铺卖“刘桥”刀，三家都申明卖的是正宗“刘桥”刀，弄得一旁的老马哭笑不得，更是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