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弋
《日日是好日》是一部讲述日本茶道的电影,没有什么跌宕起伏的剧情,时间一天天流逝,看似一天天重复的日常,却在悄悄发生变化。影片根据一年四季二十四节气的轮回,立春、雨水、夏至、小暑、立秋、白露、立冬、小雪、大雪、大寒的更迭为主线,来记录习茶过程中的一些繁琐小事。这是一条明线,还有一条隐匿其中的辅线则是典子的成长。
20岁的典子没有过人的才华与天分,普通到毕业后找不到一份心仪的工作,个性还有点拧巴,她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听妈妈夸奖传授茶道的武田老师气质优雅脱俗后,典子和表姐美智子决定跟武田学习茶道。在日本,很多年轻人在结婚前会去学习一段时间的茶道,静心修性。树木希林饰演的武田老师温润如玉,气度不凡。她是日本著名的老演员,在是枝裕和导演的电影里经常出演,《步履不停》里的老母亲,《小偷家族》里的奶奶,都有一种让人定心的神力。《日日是好日》是她的遗作,在影片还没有公映前就去世了。
老实说,典子的日子并非日日好日,可以说很不好,挫败感一直跟随着她。出版社的工作,因考试失败并没有被转成正式员工,反而被新来的“后浪”代替。结婚前夕,突然发现男友背叛的事实,如果能够接受并原谅他,那么,依然可以当作什么事情没发生一样照常结婚、生子。她在家昏睡几日,告诉自己过不了这一关,于是,与男友分手恢复单身。就算是自以为喜爱的茶道,在学了10年后,依然被武田老师批评“动作粗野”,还不如刚来的女高中生有悟性,此时的典子是否有种“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无力感。
影片中最有波澜的情节是父亲的突然离世,对典子来说,这是命运的重重一击,因为父亲前一日路过她的住处,说要进来看看她,她借口有事拒绝了。然后,父亲约她周末回家吃饭,却在周末前夕突然走掉,典子追悔莫及。我们总是来不及说再见,就再也不见。典子并不是一个让父母骄傲的别人家的孩子,但是当父亲看到女儿从失恋的打击中恢复过来的当天,竟然在白天喝起了小酒,他是多开心啊。父母的爱,也给了典子灰色的日子照进一束光。所以,父亲去世后,典子和武田老师在屋檐下喝茶听雨,心却飞到大雨滂沱的海边大哭一场,仿佛看见父亲正站在她面前,而她涕泪交加地大声说“谢谢”。这一场景,看得我泪目,人只有经历生死,才知道活着的每一天都值得珍惜,武田老师的温柔与从容也是见过生死之后的彻悟。学习茶道的第25年,中年的典子终于被武田老师肯定,可以传授茶道了。
看完电影《日日是好日》的一瞬间很困惑,典子的生活离日日是好日相去甚远,影片为何取这个名字呢?这是典子和表姐第一次去武田老师的茶道教室上课,就看到了头顶高悬着的“日日是好日”的牌匾,这块匾后来在镜头里反复出现过几次。后来想想才明白,时间那条主线展现的确是日日是好日。日式老屋,木格拉门,开门见庭院,院里永远四季如画。一眼望出去,可见庭院里的灌木、花草、石头上的青苔、清澈的水流和花上的积雪。室内的插花都是当季花草,新春的山茶,初夏的鸢尾,秋冬时节的红叶和菊花。梅雨季节“听雨”,下雪天观雪,春天里赏花……连佐茶的点心也是别具匠心,象征小草从土里吐出新芽、从微褐的外皮里透出嫩绿心子的茶点,吃上一口,是不是感觉已经把春天吃进心里了。
我终于理解了导演的良苦用心: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日日是好日呢,必然会遇见风和日丽,也会遇到狂风暴雨。这里的好日子是指心境而非生活表象。你也许会被现实生活打得人仰马翻,但是依然可以拍拍身上的尘,擦干泪,整理一下凌乱的衣衫,去茶室优雅地喝一杯茶,安抚一下受到惊吓的灵魂。灵魂安妥了,日子自会闪光,才会日日是好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