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前茶

　　老秦是苗木培植的高手，在他的园圃里，雪松、水杉、栾树、樟树、国槐应有尽有，看到我们日常见到的高达三四层楼的树木君子，在这里只及成人肩膀一样高，枝条纤瘦，叶片稀疏，就好像一排排小朋友在幼儿园里安静地等着吃午饭，如此惹人爱怜，我有点吃惊老秦何以能培植出“我的树出了门，只有6%的补种率”的傲人指标。看上去，老秦运来的幼苗，与其他苗木养殖户并没有什么不同啊。

　　老秦问我：树长到半大，移栽出去能活得精神抖擞，靠的是什么？

　　当然靠的是根深叶茂。

　　你只说对了一半。叶茂与否，暂不要紧。苗木能活下来靠的是根系发达。根要是能在岩缝里打洞，能在砺石间游走，能抓得牢沙土，撬得开一团一团密不透风的黏泥，那不管这树栽种的那一年，是遭遇了台风，还是兜头被压上暴雪，都会扛过去。苗木最怕移栽出去的时候树冠长得漂漂亮亮，能当迎宾卫士，下面的根系扎得不够深，延伸得不够广，别说遇上8级大风或者来场暴雪了，就算旱上半个月，也能死掉三分之一。

　　我恍然：那老秦你的奥秘，是去壮大苗木的根系？

　　当然。养苗木也要动脑筋啊。你设想一下，野树为什么能从石头缝里长出来，能在河床里扎根，连山洪也冲不走它？关键是，它喝水吃饭靠天落雨，它得拼了命地往下扎根，在最恶劣的环境下寻找生机。

　　而如今很多的苗圃老板，就像条件优越的父母带孩子，对苗木都操心得太多，管得太细了。有的树要喷叶片，有的树要喷根茎，喷上去的液滴还要做雾化处理。春秋天隔天喷一次，夏天每天都要喷。35℃的高温天要在凌晨5点钟喷，气温降到20℃以下就要挪到早上9点钟喷，生怕一个照应不周苗木会饥渴病倒。可你想一想，我们的苗木，移栽出去可能栽在公园、街道、河畔，也可能栽在高速公路两侧，它是要靠天落雨的。老天爷下雨哪有一定的？有时多，有时少，有时早，有时晚，这种煎熬，如果在树木的少年期从来没有经历过，那你的照管就是有缺陷的——你有意搞出了一个风调雨顺的人工环境，苗木移栽出去，一旦外头有疾风骤雨，这树就轰然倒下给你看！

　　老秦说，他的苗木有那么高的存活率，只不过因为他有意识地在树木的少年期，循序渐进地让它们适应了这种旱涝不均的煎熬，培养了它们更强韧的根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