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凯燕

　　周六上午参加戏剧表演课，结束时被一男生叫住，问：你是老师吗？我觉得你的气质很像老师。我心想，或许气质就是一种束缚，一条绳索。当岁月在身上结痂，起初很细很薄，越积越厚，形成了坚硬外壳，做了别人眼中的自己。我们藏起本真自己，约束着欲望，收敛着表情，和绝大多数人一样，各自拥有一定的身份，职业身份、年龄身份、家庭身份。经年累月，表情也几乎凝固，这就是所谓气质。

　　我记得自己曾经也有过夸张无忌的时候，妈妈不给买新裙子，跺着脚在店门外大声哭嚎。和一帮孩子进行武侠游戏，上勾拳下勾拳，全然是野孩子。那时候并不会想着别人怎么看自己，没有给自己身份，没有给自己定义，也没有什么气质。我高兴就高兴，不高兴就不高兴，世界是我的，我就是世界。曾经没看懂《大话西游》，认为是一个欢乐喜剧。但有一天再看，历经沧桑的至尊宝经过一道城墙，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夕阳武士说：他好像一条狗啊！看到那段，忽然热泪盈眶。我们总有一天会认清生活真相，世界不是我的。所以我们把自己隐藏了，披着坚硬的外衣，背着夕阳而去。

　　表演课就是打破那层外壳，企图让你寻找到原本的你。然而这又是让人畏惧的，试想一只习惯于阴暗潮湿气候的蜗牛，忽然袒露在太阳底下，刺痛、羞涩、惊慌，它努力地要缩进自己小小的壳，继续包裹起来。游戏中，我和对面陌生男士需用眉眼交流，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飘忽躲闪。眼睛是心灵窗户，不自觉便生出防御，抵制外来的窥探。

　　随着游戏的深入，人们渐渐放松。老师指定一男一女学员说四句简单台词，“你爱我吗？”“我爱你。”“那你愿意嫁给我吗？”“婚姻和爱情没有必然的联系。”重复，重复再重复，感情层层递进，从最初的柔情似水到之后的汹涌澎湃，热度一级级升高。两位表演者之间的弹簧越收越紧，情绪越来越饱满，围观者也随之热血沸腾。

　　表演课结束，微微不舍，因为隔许多年之后终于触摸了一丝天真。那可贵的，原始的天真。我们以为自己丢失了，却原来还在最深最深的内里，有着柔软的触须，它小心翼翼探出头，与我们相见。

　　这堂表演课给了我意外的惊喜。艺术的魅力正是如此，似乎与生活无干系，但实则是一种内里的调养，让一个人更健康，更有弹性，更能体会到生活的奥秘，只要我们愿意，世界依旧是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