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伟

何昆渐渐长大，武功越练越好，小洪拳、大洪拳、鸳鸯腿中的招数，他都学得八九不离十了。只是文化方面，还未起步，何先梓为此黯然神伤：家中太穷了，平日赚点小钱，日常生计还不够，家中空有个能看不能卖的老宅，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却不曾想“骆驼再大，死久了，和马没两样，不还是干尸皮包骨嘛”，哪有余钱送儿子去读书啊！

幸运的是，曹已花常常来找何昆玩耍。她的奶奶是一位闺秀，会写些诗词，常常给曹已花讲些启蒙小故事。她听完后，又会一五一十地转述给何昆。他俩常常相约在村中山下的一棵老树下。

那是明朝初年，村民栽种的一株香樟树，高近30米。远远望去，像一把天然的绿伞，撑开四周，庇护着下面的花花草草；走近一瞧，两根巨枝，沿着树身，一左一右，像两支巨臂，舒展开去。树顶布满椭圆的绿叶，中间还挂着一簇簇紫灰色的小圆果。整棵老树，仿佛倒写的“人”字，上面架着葱葱郁郁的华盖，还挂着一串串璎珞，煞是美妙。神奇的是，大树常常散发出浓郁的香气，招徕人们游玩。大人小孩们，还称它是“老情树”，这是何故呢？

传说清朝初年，一位落魄的朱姓皇室族裔逃避兵燹，隐名埋姓，寓居附近的山中，人称“小石头”。他和村上李员外的女儿邂逅在香樟树下，两人一见钟情，就捡起树下的小果子，作为信物，私订终身。李员外早已许诺，将女儿嫁给知县的公子，求个名利双收。好比手中的筷子夹起的鸭肉，正要送进嘴里，突如其来的一双筷子横插过来，挡住了他的嘴巴，李员外气得咬牙切齿。痛斥无效之余，李员外带人悄悄跟踪女儿，想逮住小石头。正巧他俩相遇在树下，李员外出现了，还让人把小石头捆在树下。

“父亲大人，小女不孝，只是我俩早已定情，信物就是这香樟树上的小果子。你若苦苦相逼，我只能撞死在这树下。”女儿趴在地上，抬头望着父亲和小石头，痛苦不堪。

李员外见状，生怕女儿死去，得罪县令大人，便急中生智，恐怖的嘴脸，即刻雨过天晴，满脸和蔼地说：“女儿求情了，小石头，我给你个机会。既然你们的定情物是这小果子。明日一早之前，你若能将树上所有的果子全部摘下来，我就把女儿许配给你。”他让人给小石头松了绑，小石头是哭笑不得，无奈中点点头。李员外乐开了花，表面无声，心中的如意算盘早已打得噼里啪啦响：天要黑了，树上有成千上万个小果子，就是叫来全村的人，打着灯笼，也找不到所有的果子，怎么能摘完啊？人算不如天算。子夜未到，天空早已怒火腾腾，狂风暴雨，围着那棵大树，频频出手，不到一个时辰，不仅所有的果实，还有不计其数的叶子，早已零落，铺满地上。树上变得一目了然，只剩下些丫枝和零散的叶子。第二天，李员外大惊失色，不敢违逆天意，只能将女儿嫁给小石头。大喜那天，一位喝喜酒的邑庠生大笔一挥，写下一副打油的对子：老树下果乃天意，新人上轿是真情。世人便将老树和果子，俗称为“老情树”“紫情果”。

何昆与曹已花，两小无猜地靠着老树。此时刚入薄暮，夕阳西下，红霞满天，白雁远飞。曹已花捡起一颗“紫情果”，抛向上空：“昆哥，你若能接到，我给你说故事。”何昆学过武，纵身一撅一跃，五指一张一合，轻松地抓住紫情果。曹已花收敛起笑容：“今天奶奶刚刚讲了一个新故事‘邴原泣学’。三国时期，有个名叫邴原的小孩。他失去双亲，家中又很贫穷。一天，他在窗外看见读书的小孩，流下了眼泪。”

“是啊，你说的这个邴原，我想到了自己。我也很想学习啊。不知道他后来读书了吗？”何昆语重心长地问道。

曹已花接道：“先生发现他在外面，问他为啥子哭泣？他说有父母的孩子，才能学习。他因为羡慕那些学生，想到自己，心中感伤，才要哭的。先生便又问邴原想学习吗？他说没钱交学费。先生不要他的钱，教他了。”

何昆听完了，说：“已花，你跟着奶奶学习，真好。我家没钱，父亲又不怎么识字，真希望像邴原那样，能遇到一位好先生啊！”

快要入夜了，何昆将曹已花送回家。临别时，曹已花冲他一笑：“昆哥，你会遇到好先生的。”何昆的背影，悄悄地消失在暮色中，心中却是热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