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伟
何昆来到武汉,很快联系上组织。传来一个好消息,他尊敬的革命引路人周恩来派人捎来口信,要求他日后秘密前往上海工作。何昆备受鼓舞。
他暂时住在江北的一家名为“快人居”的旅馆中。倏忽,传来“扑通”一声,楼下一个人从二楼的窗户,跳入江中。随后,“啪啪”数声枪响,那人在水中挣扎了一会儿,便浮在水面上了。何昆连忙一个转身,拔出手枪,拉好窗帘,贴在窗畔的墙上,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二楼窗口的动静。
“报告,顾队长,便宜东湖里的鱼儿,没抓到活的,跳河逃跑,被我们击毙了。”一个名叫小黑的军警汇报道。
“一群饭桶,浪费子弹,不动动脑子,”顾队长左右开弓,“叭叭”给了小黑两个响亮的巴掌后, “眼睛瞎了吗!下面就是码头,坐船去追他,他又不是乌龟王八,难道游得比船快。亏你还是个老武汉,这里的地形,不清楚吗?”
小黑自知笨拙,再被一打一骂,已经有些要懵了,只能嘴里含糊其词地说是。军警们准备散去,顾队长忽然甩了甩手上的白手套,掸了掸黑色警服上的灰尘:“留下几个人,看好快人居的里里外外。共党狡猾啊,就像身上的灰尘,静静地落在衣服上,悄然无声,无处不在,要想打扫干净,就必须给我看好了。谁能保证死掉的那个,没有同伙吗?”
过了一会儿,楼下恢复了安静,但何昆的心中,盘算着如何脱身。等中午一过,天赐良机,隔壁房间住着一位孕妇,丈夫早上去找亲戚,一直未回旅店。没想到,肚子里的孩子,火急火燎地踹着她。孕妇实在吃不消,只能自己去医院求救。何昆打开门,主动搀着孕妇下了楼。到了楼下,军警看见孕妇挺着个滚圆的大肚子,头上满是汗珠,起了恻隐之心。又见何昆急切地喊着:“快让,快让,救人要紧啊”,如此热忱地帮着孕妇,军警不约而同地认定何昆就是她的丈夫,便放行了。
一出门,何昆便拉上孕妇,坐上黄包车,去医院了。过了五六分钟,小黑感觉不对,上楼推开何昆的房门,从枕头下面找出了那本《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立即去汇报顾队长。心狠手辣的顾队长,决定全城通缉何昆。
何昆将孕妇送去了医院,便来到码头,发现武汉近来多雨,江水暴涨,前往上海的航班暂停了。更不幸的是,通缉他的画像,已经贴在码头的入口处。出于本能,他立刻压低了帽子,侧身一转,离开了码头。
军警们,像是疯了,到处搜查旅店。何昆只能在桥洞下,躲避了一宿。第二天一早,肚子不停呱呱地叫,他必须去买点吃的。才进入一条商业街,他被一个便衣盯上了。何昆寻思着如何摆脱敌人的监控。正巧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身穿军服,走路十分精神。何昆定眼一看,那不是故交、族人何振兴吗!何振兴从黄埔毕业后,一路升迁,现任武汉警备司令部少校军官。两人相见,心中都很欢喜,就紧紧地拥抱一起。何振兴认出何昆背后那人是个便衣,他就向何昆坦言:“现在风声紧,有告示,箩筐大的字,在通缉你。你后面还有一条狗呢。”
何昆笑问:“你现在这身制服,肯定是军官了,到你府上避避,如何?”
“当然可以。”随后他又在何昆的耳边嘀咕了两句,“我家就在前面那个巷子最里面,你先走,我替你把狗挡了。”
何昆跨起大步,径直离开了。那个便衣,立马跟了上来,但是突然前面出现一堵移动的墙——何振兴。他是知道何振兴的名声,又看看眼前军服上的军衔,就像憋气的皮球,一点也不敢发作。他只能回家找主子了。顾队长得到消息,立刻汇报上级,要求拿人。他们分析出何昆肯定就藏在何振兴家。
“笃笃笃,咚咚咚”,半夜何府的门,刹那间就要被砸烂了。何振兴刚一开门,几十个军警围了上来,顾队长看到了何昆,亮高了嗓门,叫嚣着:“看你往哪里逃?你是‘共产党嫌疑人’,我们要逮捕你。”
何振兴见势不妙,没有死顶,而是同意他们将何昆带走,但是他故意拍拍何昆的肩膀,说道:“别人觉得你是共党嫌疑人,我俩认识多年,我是肯定不信。既然不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兄弟不能糊涂啊,我们都是校长的学生,要挺住……我会有法子的。”
顾队长一干人等,都是没文凭的,自然不知道他俩说的是黄埔军校的校长。何昆倒是心知肚明,那“挺住”就是暗示他死活不要交代,何振兴才有救他的希望。
进入了大牢,何昆临危不乱,一口咬定自己是商人。顾队长龇牙瞪眼地追问他:“一个商人,为何要读《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这书从哪里来的?”
“我倒卖过石硖的荔枝酒。当地的地主卖酒给我,他从共党那里缴获了这本书,说对我有用。”何昆镇定地回答。
顾队长听了,咬牙切齿:“你当我三岁小儿,随便忽悠吗!你是个商贩,关心农民运动,有什么用?”
“那是因为,那地主知道我要收购土地,租给佃农种荔枝。有了这书,我便是‘知己知彼’了,知道怎么对付农民了!”何昆大声回答。
顾队长失去了耐心,便让人把何昆绑起来,捆在十字形的木架上,大打出手。先是赤手空拳,随后用上了鞭子,鲜血从何昆的口角不停地外流,伤痕在何昆的身上蔓延交错,即便如此,他的嘴像缝上了针,就是不开口。顾队长无奈,气得跺脚,也无进展。何振兴四处活动,国民党当局裁定何昆是黄埔军校学子,虽有越轨行为,但还不是共产党,当庭释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