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国华
秋天的空气特别清新,天也显得很高很蓝。
周末的清晨,他陪着她在濠东路三元茶亭吃罢早饭。她从远方的山城小镇来南通出差,久别重逢,他和她脸上都洋溢着绚丽的笑容。
她早就听闻南通是纺织之乡,初次来通便想着一探究竟。他虽是半个南通人,亲历着南通改革开放以来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与她漫步在宝塔河畔的文峰路上,也有了感同身受的冲动。
放眼路北侧,始建于明朝的文峰塔挺拔高耸,每层塔的檐角都向上反翘,既优雅又古朴。塔旁的个簃艺术馆充满着民族风格,馆舍鳞次栉比、曲径通幽。三十多年来,馆内的作品既弘扬着传统文化,也传承着手工艺术,书法、篆刻、紫砂、钩编、国画、油画、工笔画、山水画……每件作品都那么诗情画意,实乃盛世盛事也。在刺绣藏品区,彩锦绣、仿古绣、水墨绣琳琅满目,沈绣更是引出了南通女红传习所的传奇故事。他说得头头是道,她听得津津有味。
从个簃艺术馆出来,翰林府的店铺由西向东一字排开,有牛羊肥壮为主题的餐厅、有稻谷飘香作装点的饭庄,还有芳草依依书屋、童趣盎然制作间……独具特色的商户将各流派融为一体,目不暇接。
走过宝塔河上的石拱桥,南岸的纺织园里林林总总的实物、资料、场景及图文使人们深感曾经的饱经忧患。他和她在通华布厂(仿制)前驻足,通华布厂原址在东门的吴家巷,建于20世纪30年代,开设了原料、织造、染色及摇纱四个车间,还专门从苏南采购了铁木织机、经车、花线车、丝光机等设备,引领了南通织造新技术。当时正值日本帝国主义侵占我国东三省,各地纷纷抵制日货,通华布厂将两款主产品命名为“狼山牌”雪耻布和“卧薪尝胆牌”透凉罗帐纱,非常有竞争力。他指着对面石拱桥半圆形的桥孔对她说,那便象征着南通人民挺起的脊梁。
宝塔河南岸青砖砌成的瓦屋略带有徽派风格,草坪间是青砖竖置着的弯曲小路。路旁正和绸布染坊、兴隆颜料纱庄、荣大祥绸布庄、大生纱厂收花处以及盈泰记钱庄等与纺织密切关联的店商在各瓦屋里仿佛述说着尘封已久的故事。东边还有织布竹筘和竹蒸笼作坊,邻家陈列着一台木车床,据说早年在东门湾子头和西门望江楼可生产竹制纺织器材,车床的动力由类似家用缝纫机脚踏板踩踏提供,刀架上的刀具已锈迹斑斑,与他刚进工厂当学徒时曾操作的C616、C620车床有着天壤之别……
他和她被历史冲洗的痕迹深深震撼,全然不顾周边接踵摩肩的游客。他饶有兴致地讲解,她两眼凝神地倾听,岁月的洗礼无法模糊历史的真挚,破碎的流年仍保留着美好的点缀,犹如思而不得。
夜幕悄悄降临,通城华灯齐放。她轻拂着栏杆,随着傍晚秋风萧瑟,一缕思绪在脑海萦绕,他轻轻地拉了她一把,坐在了河畔的木椅上小憩。
文峰塔飞檐棱角和中间屋檐上的黄白两色投光灯璀璨夺目,把南通三塔之冠装扮得婀娜多姿;翰林府众多的店招很有些独具匠心,个性与色彩鲜明夺目;南岸古通州江山门城楼上挂着形态各异的红灯笼,瞬间感受到了生命的气息;河岸边的护栏旁,朵朵秋菊千姿百态,月季海棠蝴蝶兰随风飘摆,东边两棵桂花树争相怒放,一阵阵香味扑鼻而来,沁人心脾;树枝上的灯串似火树银花,朝河面望去犹如满天繁星;还有很多游人聚集在宝塔河上的水晶桥,那是用双层钢化玻璃建造的水面景观桥,看着好些鱼儿自由自在地畅游着,儿童和女孩们不时发出阵阵惊呼声。
“夜幕深沉里,你就是我的星……”他想对她说。
梦醒了。
星期天,他孤身在文峰塔旁徘徊。路西端的三元桥紧连着濠河风景区,南侧隔河与文峰公园遥相呼应,宝塔河也称法伦寺河,是为数不多的与濠河贯通的河道,该区域不仅文化底蕴深厚,而且特色优势明显。看着狭窄的河流将其一分为二,两岸景色各不相同,他骤然间产生了留得残荷听雨声的感觉。
前些日,他与好友浅斟时曾谈起文化特色区建设,好友长期致力于文化产业与文化地域特色建设,以彰显江海文化魅力,对宝塔河两岸区块打造有着美好设想和期盼。好友虽已过了知天命年轮,仍以“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相赠,使他激动不已,又觉耳目一新。谈“桑”便会联想到“蚕”,传统中讲“农桑”即指种植与纺织;而“霞”常比喻彩色的光象。他说道:桑是纺织之精,霞乃新生之光,若将未来的宝塔河两岸区块称之为“桑霞园”如何?两人忍俊不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