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妍
立春一过,周围的一切就都渐渐活泛起来了。
虽然还余着一点隐约的寒意,但田野间占领了一整个冬季的灰黄色都逐层逐层缓缓褪去,绿色开始轻柔,但不容置疑般地覆盖住大地,一切都被席卷了。
脚下的所有泥土都开始变得松软而芬芳,蛰伏了一季的生命铺天盖地地在这块土地上醒来了——像整个世界都蕴含着一种蓬勃的躁动,热切而充满希望。
桃树已感受到这温软的季节盛情相邀,它开始吐蕊,树枝上圆圆一苞一苞绿,要细看才能瞧得真切。那绿很淡,仿佛混合了一些轻软的风或是甘醇的雨,鲜嫩而柔软,又充满生气,像随时都会舒展开来,而此刻,正是对这世界迫切而娇羞的试探。
至于冬日播种下的淡绿色油菜,在熬过一季的冰天雪地之后,渐渐转换成一种顽强的、独特的墨绿——像是同色水粉泼倒在画纸上尚未捋去,随时会浸淫下去的,一种流动的、令人不忍破坏的高纯度的绿。
晴天逐渐开始显得明媚。日光并不再像冬季一般风一吹就显得飘忽,它轻快地穿过蓬松的棉花般的白云倾洒下来,整个世界都仿佛被怡人的淡黄色温暖地包裹。
也会落雨,但不再有冬日的阴冷。甘霖落在草木上,有清脆的声音。成群地躲在屋檐下的鸟儿兴奋地扯着嗓子,和着这雨声,鲜活得如同跳动的音符。你能借此想象到雨水滴在嫩绿的枝叶上旋转跳跃,然后润进泥土,化为这生机勃勃的大地的一部分。
或者是在静谧慵懒的夜里,天上不经意地下一场鹅毛。同冬雪不一样,它并不会在狂风肆虐下打着圈儿如同漫天面粉似的卷向一切,春雪它只在一点夜风中绰约地飞舞,像轻软的棉被那般温柔地拥住大地。待到晨起,世界便覆盖在一片银白中。你也不必担心它会给生活带来不便,春日的气温高到在半日之内就足以让绿色重新主宰大地。就好像只是为了让我们回味一下冬季。又或者,这场岁末年头的雪,是探春而来。
然后再过久一点,“雨水”来到,古人讲:一候獭祭鱼,二候鸿雁来,三候草木萌动。水獭会趁着这时节开始捕鱼,过冬的雁儿会从南方飞回来,草木会愈加欣欣向荣。春季由此愈加鲜活起来,完完全全脱去冬日的影子了。
然后“惊蛰”“春风”“清明”“谷雨”渐次而来,绿意逐渐更浓,周围亦开始姹紫嫣红,空气中泛出各种花草的香甜来,春意因此借由鼻尖传入四肢百骸,使得人通体舒畅起来了。若在晴朗的中午躺于暖阳中睡一觉,大概是连梦乡都会被芬芳的。
当然春季的好,是充盈在我们的视线、呼吸、听觉乃至发丝间。美而满怀意境与情怀,并不是文字足以能够全然表达的。
但文字有时却比别的方式更容易捕捉到这季节的娇俏。比方我极爱的《钱塘湖春行》,白居易就在诗里这样写:“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简直犹如绘出想象中的迷人春景了。
这温暖季节是脚下星球的恩赐,好到如斯地步,已足以抵消生活中无谓的烦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