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4版:万家灯火

“年味淡了”是种幸福

我小时候性格内向,平时和父母都不咋说话。那时父亲在外地教书,不经常回家。有一年,父亲放了寒假回家时,给家里孩子每人买了一双袜子。要知道在那个年代,我们平日都穿补丁衣服,袜子更是补丁摞补丁。有时过年也不舍得买双新袜子,因为袜子穿在鞋子里面,再旧也看不到。一年能混一件新衣就不错了。我小时候过年的衣服都是母亲用姐姐的衣服改的。

父亲挨个发袜子,我缩在后面不敢上前,最后父亲手里的袜子分没了,才猛然想起只买了五双,忘了家里有六个孩子了。我当时就哭了,心里那个委屈呀,盼了一年,连双新袜子都没盼到,挤在破棉鞋里的脚趾头仿佛都冻成了一坨,再也舒展不开。大姐见状,把她的袜子送给了我,我才破涕为笑。那个春节,我穿着大姐的新袜子,因为太大了,脚后跟都被我提到脚踝处了,但我依然见人便伸出双脚,故意露出脚面,展示一下我的新袜子。而且新袜子真保暖呀,站在外面,脚都热得乎乎冒汗呢。大姐说我穿的不是袜子,是火龙丹。

但过了春节,我就换下新袜子,洗干净放到柜子里了。我要等到下个春节再穿。那双袜子,我整整穿了三个春节。

小时候盼年,除了过年穿新衣,还因为过年可以吃顿好吃的。平日餐桌上太寡淡了,母亲常说“垫栏不用好土”,能吃饱就不错了。只有过年时才有机会吃点好的。父亲会在年三十备年菜,用来祭祖和年后招待亲友。炸年菜时,小孩子可以尝几口解解馋,家里的孩子还不等父亲支起油锅便围上去等着,只有我不好意思上前。父亲有了发袜子的经历后,特别留意我,每次炸完菜都盛一小碗递给我。说是一小碗,其实真没多少,馋虫刚被勾上来,就被空碗挂住了,再也下不去。于是盼呀盼呀,盼着快点过年,过年好去拜年,长辈们会赏赐一把瓜子、几块糖果。过年会走亲戚,可以吃到“酒席”,家家都会把年前备的年菜端上餐桌,劝着客人吃。馋虫在一次次走亲访友中得到慰藉,然后再经过漫长的春夏秋冬,才能再享受被食物滋润味蕾的美妙感觉。

那个年代没有什么娱乐,只盼着一年一度的春节庙会、扮玩和元宵灯会了。年后,农人们地里没活儿,父亲也放假在家,一家人一起去逛庙会、看扮玩活动。从年初五起,村里就有一伙一伙的扮玩队伍,我们跟着队伍,从村东走到村西,有时看不够,还跟着去别的村子里看,冻得鼻涕好长也感觉不到,整个人都活跃在锣鼓声声的喜庆气氛中。

不知不觉,日子越过越好了,吃穿不愁,娱乐项目也多了。以前过年才有的穿新衣、吃年货已经不再是节日的独有标配,大家都觉得年味淡了,没有小时候过年好玩了。是呀,“年”已经走进了百姓寻常日子,想穿新衣服,随时可以去商场买;想吃好吃的,自己做或去饭店,当下就可解决。想旅游了,跟团就去了。物质的丰富冲淡了人们对节日的渴望,我活到七十多岁,现在最喜欢听到的话就是“年味淡了”。

2021-02-09 2 2 江海晚报 content_50419.html 1 3 “年味淡了”是种幸福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