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拉
2017年11月中旬,我在拉萨迎来了妈妈。那一年妈妈63岁,看上去却比拉萨大多数的同龄女性显得年轻。我们一起走在八廓街转经道,妈妈对周围的藏式建筑特别感兴趣,还有街上穿着各式藏装的人们,也是妈妈眼中的美丽风景。游览大昭寺和布达拉宫,登上药王山观景台看到的布宫全景与五十元人民币背面图案毫无二致,这些都让妈妈圆了多年来的心愿。
第三天,我们在宇拓路拉萨电影院附近的路口坐旅游班车,去坐落于达孜县旺波日山上的甘丹寺。甘丹寺始建于1409年,是藏传佛教格鲁派的创派宗师宗喀巴大师筹建的。过去我就对甘丹寺有所耳闻,可惜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前往。不久前才听说宇拓路拉萨电影院附近每天早上会有去往不同方向的大巴车,其中有一趟就是去甘丹寺的。这天早上我和妈妈天不亮就起床,早晨六点多赶到大巴集散点,果然有许多人正在登车,司机们在路边不停地吆喝着,报出不同车辆去往的不同地点,有楚布寺、桑耶寺、扎叶巴寺等等。最终找到了去甘丹寺的车,一车几乎都是藏族同胞,只有我和妈妈是汉族游客。在大巴上刚落座,就有卖经幡的小伙子殷勤地也跟上来,向我们推销五色经幡,一卷三十元,并告诉我们这是挂在“甘丹乌孜”用来祈福的。买了一卷经幡,待车上乘客满了就立即发车了。
大巴开了一个多小时,在旺波日山脚下沿着弯弯曲曲的盘山路一路上行,终于抵达海拔四千二百多米的甘丹寺。刚一下车,又有许多殷勤的当地人围上来向大家兜售供桑用的香草柏枝。还有一位瘦小的藏族大哥径直朝我们走来,指指我手里抱着的那卷经幡,问要不要他帮忙挂到“甘丹乌孜”去,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着我们身畔山坡直往上高耸的峰顶,原来那儿就是旺波日山的最高点,可以远远地望见山顶有两个突出高点之间张挂着许多迎风飞扬的彩色经幡,还有几缕袅袅的桑烟缭绕于周围,爬到那上面对我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最后和藏族大哥达成协议,他收下20元钱,承诺会把我们的经幡也挂到那儿。
安排好挂经幡的事,这才开始静心感受周围的景致。甘丹寺建在山的西北坡,迎着东南方刚升起的朝阳,一长列壮观的建筑在我们眼前展开,大大小小的佛殿、僧舍,错落有致地傍山而立。佛殿顶上金灿灿的金顶在日光照射下分外耀眼。要逛完这占据半面山坡的建筑群落恐怕得一整天时间,而我们乘坐的大巴车下午两点就要发车下山。有不少同车的藏族同胞沿着左边山坡的一条小道拾阶而上,他们要围绕整个山头转一圈,再从寺院的最高处慢慢向下走。而我们限于体力,只能径直走向佛殿,进行有选择性的游览。规模最大的建筑是措钦大殿,再往高处走一些是宗喀巴大师的灵塔殿,出了灵塔殿向右拐,沿着一条小路就到了宗喀巴大师的寝殿。甘丹寺最低处的海拔已在四千米之上,由于担心妈妈会出现高原反应,我们走得极慢。从寝殿出来后,我们又走入一个佛殿,在大殿进门处有几个售卖护身符的小摊,此时只有我们两个游人进入,摆摊的藏族大哥热情地与我们攀谈起来,他们问妈妈从哪里过来,妈妈回答说上海。他们感叹上海特别远,都没有机会去看一看,随后一位大哥指指妈妈身后的我说:“她是我们这里的吧,拉萨本地人。”妈妈惊呆了,沉默一会儿,竟然有点生气:“这是我的女儿,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怎么就变成你们这里的人了?”说完之后妈妈也不禁笑了起来,我的长相确实经常被误会成藏族人。从这个佛殿中出来,妈妈说要在原地休息一会儿,她拣了一个有阳光的墙根处慢慢坐下,喝着热茶晒着太阳。我则继续向上走,沿着一幢幢建筑间的小径爬坡,最后走到了甘丹寺所在的那半面山坡的最高点,从这里远眺东南方挂满经幡的甘丹乌孜,后来我才知道“乌孜”是山的最高处的意思。而我所站立的位置,往西北方向可以望见山脚下达孜县章多乡的一些小小村落,还有分成数条支流的拉萨河,在初冬的田野上蜿蜒回环,静静流淌,宛如深蓝色玉带交织而成的一张大网。
从山顶下来,与妈妈会合后一起走向停车场,路上又被许多卖香草柏枝的人围住了,他们说下午来朝拜的人很少,拜托我们多买一些,帮帮忙。我依稀想起画室有位师兄曾说“甘丹香草”特别好,画画时点上一些,心会非常静。我误以为供桑用的干草枝叶就是传说中的“甘丹香草”,就决定尽可能多买一些。一个中等大的塑料袋装满的一包供桑枝叶是十元,我买下了三包,又有几个人提着塑料袋向我们跑来,一边说着“把我们的也买走吧”。最后足足买了七大包,那些藏族大哥大姐们热心地提供了一个大麻袋,并帮助我把草装好,放入大巴车的行李仓。
车从旺波日山上下来后,没有按原路返回拉萨,而是拐去了达孜县德庆镇上的一座小寺庙桑阿寺。这所寺院我已经挺熟悉,曾经来看过僧人跳羌姆,此后也跟师兄师姐们一起到访过。车停在桑阿寺之后,我就把那一大包干草抬下车,叮嘱妈妈跟上来,一起步行去画室。这一路大约有1.5公里,我扛着一个大肥料袋,弯着腰费劲地走着,感觉很滑稽。想到还没吃午饭,就带妈妈先去了镇上的新生茶馆,那位眼睛大大的阿佳正在店里的藏式火炉上煮着茶,看到我们进来热情地迎过来。火炉前还坐着一位顾客正在喝甜茶,走近一看原来是画室的一位小老师,他狐疑地打量着我刚从肩上卸下来的大袋子,走过来打开看。我激动地对小老师说:“这就是甘丹香草对吗?以后我们每天画画的时候点一些,应该特别好吧!”小老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才告诉我,甘丹香草是甘丹乌孜生长的一种名为“坎巴草”的香草嫩叶,晒干后磨成的细粉,而我买的这些,只能用在供桑炉里做烟火供。最后这一大袋子的干草枝叶成了画室冬天点火炉的辅料,用来引燃干牛粪,气味也还比较清香。
甘丹乌孜、甘丹香草,自此在我心里生了根。听说爬上甘丹乌孜后往南边走下去,继续翻过几座大山,就能径直抵达桑耶寺,这是一条小有名气的徒步路线,真盼望以后能有机会亲自走一遭。而神秘的甘丹香草究竟是怎样的形态,它的香气又是如何地能让人静心,也盼望着能再有机会去寻找和领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