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炽

承蒙侯德剑夫妇邀请前往参观“牛年牛人逸品展”。我与德剑在北濠小学同窗近十年，目睹他在幼儿园小黑板上初学涂鸦，坚持绘画几十年直至古稀，感慨有这份执着不出成就也难！

观展这天正好遇到一批海安的画友，我们一起饶有兴致地听德剑讲解。展览会名称叫“牛年牛人逸品展”。“逸品”圈外人可能不太熟悉，百度谓“艺术品达到超众脱俗的品第”。看罢展览，通俗一点说其实就是“怀念童年 品味人生”连环漫画展，创作背景是因去年初的新冠疫情，作者被迫宅家激发了怀旧情思，遂诞生出这组三十余幅的连环漫画。

来自生活、笔墨写意是逸品展的第一个特色。德剑的绘画生涯中曾经历过20年的连环画创作、30年中国画实践，从而练就了坚实的人（动）物和构图造型功底，以及独有的笔墨写意功底。德剑借此以情构思、以趣作画，既写实又抒情，从夏夜父亲餐桌边筷头上赏儿子酒开笔，无论是“门板上下乐 各取动静趣”“少年求胜急 斗虫引互争”“蒸馒头蒸糕年味飘香，庚子春月牛人怀旧”，还是“阿公长袍瘦 阿婆裤筒肥”等都充满童趣，让少年成长期的许多快乐记忆栩栩如生出现在其画面中，令观众共鸣，忍俊不禁。其中“雄鸡斗成团，呆看眼也对”中两只好斗的雄鸡，经作者造型渲染，生动活泼，跃然纸上。由于斗鸡极其精彩紧张，竟然让坐在一边的爷爷和骑在爷爷头上的孙子眼睛也都看成了“斗鸡眼”！这种源自生活的艺术夸张无疑增加了漫画的吸引力和感染力。

轻松诙谐、富含哲理是逸品展的第二个特色。不少作品将画笔触及人生方方面面，勾画人情世态，含蓄而耐人寻味，既幽默又发人深思。如画展中有一幅题为《棺材当舞台 胜负寿星裁》的作品让观众驻足不前。画面中一副寿材特别醒目，老一辈的人都有这个记忆：许多老年人都为自己身后预先准备好棺材。漫画标题中“棺材”，当谐音理解为“官”和“财”，意喻名利吧；舞台的“舞”字谐音理解为“武”吧。棺材上面两个人赤膊条条刀枪剑影彼此不让，一个寿斑累累的老者稳坐台下裁决二人胜负，画外音仿佛是：人生在世为名为利而争斗，其实最终都带不走，唯有淡泊名利，方能看透人生，得以延年益寿，生者即胜者——这样人生感受何其深刻！画作以一种特有的情调感染参观者，让我们和作者在喧嚣不安的大千世界中不谋而合、获得共鸣。

善于观察、联想丰富是逸品展的第三个特色。德剑的人生漫画源自他对生活敏锐、深刻、细致的观察和娴熟的文学表达。这次展览中有一幅作品“崇川奈温爷 下河抗寒仔”再现季修甫先生形象：一身四季可穿的衣服，一把折扇、一只双环拎包成为季老先生的标配。这让我想起德剑几年前在季老先生病重时去病房探望写的一段文字：“洁净的房间里季老面壁而卧。过去坐三轮车得付双份钱的大块胖人瘦得已撑不满一张单人床。”“走近床头不见了原先硕大的脑袋、浓密的胡须，褪去油润之色的睡脸上只有粗眉还稀疏高扬，半开的肉嘴微微颤动。”“放下花束，我轻轻从薄被下抚摸他满是青紫斑的右手，这只文章妙手已是软弱苍白，懒洋洋地盖在左手背上，静静地散发着热气。”“眼下，我端详他张开却不能说话的活口，咂动而不能进食的老嘴，不知怎样再来安慰季老。”“虽说我从未见到季老双手挺举重物，而他从不离手的一只双环拎包让我记忆犹新，总觉得里面有有价值的东西来往进出。”此前只知道德剑擅长绘画，原来他的文章也这样的传神！如果将这些文笔换成画笔，一定同样会有栩栩如生的视觉效果。德剑有这样好的绘画功底和文学基础，防疫宅家期间涌流出如此多的作品也就见怪不怪了。

看完展览，令我想起已经故去的中国现代漫画家丰子恺。人们喜爱丰子恺的漫画就是因为在他的漫画里总藏着人间情味，幽默风趣，歌颂人性真善美，弦外有余音，表现对现实人生的思索，体现出浓厚的生活情趣，尤其是他在战争背景下保留的天真、悲天悯人的情怀，让读者久久难以忘怀。由衷期待德剑继续人生漫画系列的创作，努力成为读者心目中“南通的丰子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