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国福

诗人纪伯伦说过“诗歌不是一种表白出来的意见。它是从一个伤口或是从一个笑口力涌出来的一首歌曲。诗人不过是从骷髅中长出的一株百合花。”

1997年我从青海乐都的农村考到古城西安上大学。那时我每月的伙食费不到300元，每月花在写作上买书的钱将近100元。在纯真如青葱的大学里，我酷爱诗歌。也许是血管里流着农民的血，我特别喜欢乡村题材的诗歌，后来一位作家老师给我们推荐了海子的诗歌，他让我们有空的时候多读读他的诗，心灵肯定会受到一次乡土抒情的洗礼。

大凡在大学里学习中文且酷爱诗歌的人都把海子作为偶像崇拜。在那多愁善感忧郁的纯真年代，如果没读过海子的诗肯定显得很浅薄。每当有空上街时我的首选地点是书店。有次周末的中午我冒着37度的高温，徒步走遍了整个城南大大小小的书店，我还是没有找到海子的诗集。我口干舌燥，没舍得买一根两角钱的冰棍。背上的汗水一阵一阵像水一样湿透了我的汗衫。我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宁可不吃饭也要买到自己心中明灯一样召唤我的海子诗集。午饭时间过去了，我仍然忍着饥饿找寻着。一直找到下午我还是没有找到，最后只好空着肚子疲惫地回到学校。

路过校园书社时我看到新书快讯后发现校园书社进了《海子诗全编》（上海三联书店出版），定价为47元，足够我一星期的伙食费。一看到黑色封面上《海子诗全编》五个凝重的汉字，我的眼泪夺眶而出，瞬间血液加快奔突，心仿佛被针猛地扎了一下，那是一种幸福的疼痛。至今，当时的一幕我仍刻骨铭心。当时我身上没有那么多的钱。这本书书社里只进了两本，我怕被别人买走，拿过书交给售货员，让她等我一会儿，我去拿钱，出门时我再三叮咛她千万不要卖给别人。我赶忙跑回宿舍，边跑边回头，总担心书被别人买走。那几天我的伙食费正好青黄不接，我狠下心来向舍友借了20元钱买下了那本书。那天晚上我花了六毛钱买了两个馒头就着白开水当晚餐。我提着馒头拿上书扎进了自习室，那天晚上尽管我没有吃到可口的饭菜，但我心里始终洋溢着不可言说的幸福。读到海子几首关于麦子、父亲、爱情的经典诗歌，想起我那顶着烈日在远方的麦地劳动的父亲，我流泪了，为海子的诗，为我艰辛的父亲，为我没有坚实的物质为基础的文学梦想。后来为了那本书我整整吃了一星期廉价的“非洲菜”。

大学生活是清贫而又充实的，在那段清贫的岁月，我一直期盼一眼清泉汩出的欢愉，为了写作的梦想，是什么修饰了我的青春？而我头顶的灯盏早已点亮了黑夜！我把海子当作一位顶礼膜拜的兄长，那时我特别活跃，担任校文学社主编、记者团记者等职。每当上晚自习时，我和记者团的同仁们经常聚在校报谈诗论赋，常常为一个词一句诗争得面红耳赤，我们以校报为家，我把那本书推荐给社友，他们争相阅读，在这个精神家园里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每当宿舍里熄灯后，我经常点着蜡烛挑灯夜战，写诗、看书、组稿、校对，眼睛困了我就到水房洗一把冷水脸提神，要不就是抽三块钱的长沙烟。舍友们沉浸在酣梦中打着幸福的呼噜，他们的咬牙声、呼噜声、梦话丝毫没有影响我看书写作，我沉浸在《海子诗全编》带给我的巨大幸福中，时间过了午夜一两点我还浑然不知。

《海子诗全编》陪我度过了短暂寂寞而又充实的大学时光。想想尽管海子卧轨自杀为诗歌殉身，但他的重要性不仅仅在于是一个事件，而是一种悲剧，正如粮食和酒的关系一样，这种悲剧把事件升华为精华。他不仅仅从文本上影响了我的阅读，更重要的是他让寂寞的我深入到乡村的枝丫，泥土的核心，用文字一步一步走上了写作的殿堂，用文字一笔一画垒起了自己灵魂的巢穴，培育心灵的百合花。

作家林清玄说过“三流的化妆是脸上的化妆；二流的化妆是改变体质，睡眠充足，注意营养与运动，使皮肤改善、精力充沛，比脸上的化妆有效的多；一流的化妆是改变气质，多读书、多欣赏艺术、多思考，对生活乐观，显示出生命的高雅”。

读书让我们的心灵接近自然，保持灵魂真实的一面。读书让生命更辽阔，诗歌让生活更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