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凯燕

冲着严歌苓大名读《铁梨花》，事实上这本书是萧马与严歌苓父女合作，大概故事创意来自萧马，而语言风格很严歌苓。比如开场，干渴的土地上，尘烟弥漫中，饥肠辘辘难民围观下，一顶鲜红的轿子华丽升起。年轻俊俏的陪轿人，流血倔强的新娘。这场景，导演不用改写，可以直接拍摄，严歌苓的文字有画面感，气氛色彩全都渲染到位。

严歌苓大多数女性主角美丽、温润、脆弱、敏感，而铁梨花是锋利的胭脂刀，铁血女，烈性马。即使面对权势滔天又凶残诡诈的赵旅长，她始终不肯屈服，隐忍周旋，众目睽睽下逃出赵家。这时她身怀有孕，生出孽种后，试图溺死，却在最后一瞬心软，隐姓埋名，抚养孩子长大。

凤儿改名铁梨花，成为盗墓人的女首领，严歌苓并不愿展开这一段传奇，她的本意仍是男女，将女性放置在男人的世界里。无论这男人是丈夫、情人或儿子，女人再强悍，一生也只是深陷此中。

铁梨花金盆洗手，隐于乡间。赵旅长从此未出现，但她始终未逃离他的掌心。这个男人，能包容桀骜的女人，说：“她有情有义，我敬重她。”这男人，明知女人不爱他，却毫不在意，他喜欢占有。这男人用一个假古董瞒骗世间所有人，也毁了铁梨花平凡生活的梦想。也是这男人的权势与财富的诱惑，使铁梨花失去了憨厚老实的儿子牛旦，令他色令智昏，杀了自己最亲密的兄弟。

铁梨花另有两个男人，一个是年少初恋柳天赐，学识渊博、清洁干净。另一个是张副官，英俊潇洒、深情款款。两人都为她一生未娶。铁梨花对柳天赐有情，她主动靠拢，即便后来柳天赐成了瞎子。铁梨花自觉盗墓贼身份肮脏，柳天赐内心纯净，是暗夜的阳光，她需要。但一个男人没有权势与力量，只能承受命运拨弄，无法将铁梨花拔出淤泥。另一位张副官，铁梨花是感动的，他执着如此，默默关心她、帮助她。然而最后铁梨花发现真相。真相是，男人不是女人，男人不为情而生。这一切到铁梨花儿子牛旦那边真真切切揭露出来。

铁梨花问儿子：“你是为凤儿杀人的吗？你只管告诉妈。妈是过来人。你见栓儿和凤儿进了洞房，心里可煎熬，是吧？”

“是煎熬……”

“为了把凤儿夺过来，你才起的杀心？”

“可那熬煎……也就两袋烟的事儿。”

这一问一答，是男人思维与女人思维的对立。铁梨花一心一意以为儿子因感情妒杀兄弟，却不知感情在男人心里只是一个小小的位置，远比过地位、财势、前途的吸引力。

女人可以为爱私奔，男人呢？柳天赐能放弃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学堂和学生吗？若非铁梨花的才干，张副官岂会死死纠缠不放？铁梨花不愧为铁梨花，多年前她要溺死襁褓中的儿子，因不忍又救回来，那时候儿子是无辜的。多年后，她亲手活埋了儿子。她是有多绝望，对男人，即使一手养大，狼还是狼，本质是不变的。

那只贯穿始终的磁枕，美丽精致，多少人趋之若鹜，被铁梨花摔碎，从此无需争夺。感情就是这样，貌似珍贵，掉在地上，碎成渣渣，便一文不名。铁梨花的故事结束了，离了男人，女人的故事也终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