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孙子九个月的时候，我们老两口飞到了澳大利亚悉尼。孙子初见却并不认生，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在我们身上从头到脚扫描，不一会儿，竟双手扑棱要抱……

第二天天刚亮，我就竖起耳朵，听闻孙子哼哼，把他抱过来，推他到附近的公园转悠，两三天以后，他清晨的“哼哼”变奏为“咿咿呀呀”，分明是呼喊我了。

孙子10个月时，以手掐奶嘴，厌弃喝奶。由此开始给他喂食。吃的代餐是新西兰生产的，对应出生的月份，一顿一小瓶，粉碎的洋葱、胡萝卜、西红柿、各式蔬菜，营养是科学的，味道却是怪怪的。老伴尝试把青菜剁成末，加入薄米粥，他舌尖舔了一下，大口吞了起来。满12个月后，菜粥里又加上肉末和少许盐。后来，把代餐和菜粥放到他面前，他把代餐一推多远，双手直摇，蹙眉瞪眼，作哭笑不得状，食指在菜粥上指指点点，发出“嗯嗯”的音符。华夏的子孙，天生对中式饭粥情有独钟！

孙子胖乎乎圆头圆脑，哼哼唱唱、逢人便笑，典型的东方小孩，出现在路上总博得各色人种的慈眉善眼。经评选，孙子的照片还登上了当地英文杂志的“阳光孩童”栏目。

后来，我们家从市中心搬到了近郊。家的四周，步行十来分钟，都是大公园，巨树参天、碧草茵茵，儿童游乐场和足球场齐全。我俩常常躺在草地上，悠悠地看云卷云舒、听风声鸟语，任凭孙子在无边、无障碍的草地上摸爬滚打。

有一天，看到他手撑草地，屁股抬了几下，突然站了起来。我们欣喜地看着，只见他抖动几下跌坐下来，如此反复几次后，他站起来了。两天后，他走两步，跌倒再来；七天后，已能独行；再后来，便会跑、跳。我们从未搀扶过他，朋友送的学步车更未用过一次，他就这样在草地上跌跌撞撞，独自走出了人生第一步！此时，孙子13个月。

成长过程中自然不免坎坷。孙子将周岁时的一天清晨，儿子亲吻孙子后，整装待发，突然发现孙子嘴唇肿大起来，眼见渐渐上翻下鼓。我们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全家惊愕不已。儿子赶忙拨打000电话，不到十分钟，一辆奔驰救护车呼啸而来，两个医护人员观察后，儿子儿媳抱他上了救护车。我俩在家忧心如焚，但也无奈。午后，他们回来了，孙子一切如常，欢欣雀跃，我俩心中的巨石落地。原来，早上儿子吃了煎鸡蛋就去吻他儿子，谁知孙子对鸡蛋过敏，导致过敏反应。我们这才知道，澳大利亚对食品过敏的小孩，远远多于国内，轻则红肿、长疹子，重则危及生命。所以，澳大利亚禁止给他人小孩任何吃的东西。我们也一改以往喜欢拿东西给别人小孩吃的习惯。

为了记录下孙子的成长足迹，我专门带了照相机和摄像机。一天，从海边回来，我喜滋滋地叫儿子看刚刚的录像。儿子一脸紧张，看完才舒展面容，他告诉我，澳大利亚十分重视对儿童的保护，不仅不可以抚摸、触碰别人的小孩，对12岁以下的儿童拍照、摄像，也必须征得其监护人同意。从事法律工作的儿子是怕我把别人的小孩摄入镜头。

有一次，我们带着孙子在邦迪海滩嬉玩，一个两三岁的白人小孩也在玩沙子，突然，一个海浪直冲小孩而来，我老伴连忙奔跑过去，要拉住那个小孩。儿子大声呼喊“停下，不要拉！”。浪头拍得那小孩东倒西歪，满头满身是水，而老远处，孩子的父母坐在沙滩上看海，优哉游哉，若无其事。原来，澳大利亚人对小孩是“放养”，跌倒、磕碰并不搀扶，还不希望别人“自作多情”。

孙子17个月的时候，我们该回国了。当我们登上去机场的小车，孙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在他妈妈怀里朝我们张开双手，声泪俱下、声嘶力竭大喊“爷爷，奶奶……”，我俩潸然泪下，这泪，甜甜的，又涩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