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4版:百科

柿 饼

□王树贵

“红箱子,绿盖子。揭开来,咬一口。”是我老家的一首童谣,说的是柿子。柿叶翻红霜景秋,柿子熟得恰当,正是做柿饼的好时候。

柿饼为年准备。记得每年腊月二十以后,爷爷多多少少天天都能变出好吃的,花生糖、寸金糖、胶切片、炒米糖……品种繁多,记忆最深的是带着糖粒亮晶晶的柿饼。

爷爷的柿饼就是柿子变的呀。柿子、柿饼,一个前世,一个今生。做柿饼,柿子要摘得不迟不早,早了不甜,味道不醇;迟了烂熟,不易加工。清洗控水、日晒夜露,边晒边捏、边晒边捏,反复持续十多天,霜降前后拿到凉爽地方摊晾、烘烤,使糖分向外溢,直至表面如霜。这些精致的制作过程是讲养生的爷爷经常念叨的。他爱吃柿饼,我们也有了口福。那时一年到头,只有忙年的时候可以奢侈一下。一家人围着火盆吃柿饼成了我对过年最鲜明的记忆之一。乡村夜如黑墨,操劳一天的爷爷脱下护袖,招呼一家老少围在火盆边,把大玻璃瓶拿过来,用长长的筷子夹出柿饼,一人一块,甜甜心。看我们吃得开心,爷爷不忘叮嘱:好好上学,以后有用了,买柿饼给爷爷吃。我们点头如捣蒜,答应得好好的。

托在掌心的柿饼,裹着一层晶亮的白糖,在火光的映照下闪闪发亮。先用舌头舔一舔糖粒,赶紧缩回去,心里漾开一朵花:甜死个人呢。好的柿饼外硬内软,白霜越浓,品质越好,霜如白面最佳。一口咬下去,丝丝缕缕拽好长。

1996年初冬,我第一次到爷爷家。老远他就对我说,前面那棵柿子树下就是家。一仰头,柿子树叶已落尽,无数喜庆的“小灯笼”招摇在房顶上。陈屋旧舍,因红柿子的点缀,有了温贫暖老的安逸。萧瑟的冬天,因为有枝头的柿子,乡村变得无限浪漫。

我到台湾新竹县新埔镇采风。那几天天气晴好,刚巧是做柿饼的季节,阳光下,一筛筛摆放整齐的柿子如一场盛大的柿子集会。与身边晒柿饼的吴家姐姐攀谈,得知许多普通民众和摄影爱好者会在这个季节来新埔,观看、拍摄柿饼制作过程。吴家姐姐戴斗笠、系围裙,一笑嘴弯成月牙,甜到人心里。吴家姐姐还告诉我,现在晒的是石柿、牛心柿,明年迟些来,来看晒笔柿,还要壮观呐。

超市入侵生活,提供便捷的同时,也稀释了传统。许多东西,不年不节一样可以在超市买到。一位在乡镇工作的朋友邀我去南京六合东沟看逢集,当地人称“逢街”。一条街喜气洋洋,瓜子、花生、南北炒货一应俱全,卖糖果的用收纳盒将各个品种一字排开,五颜六色的糖纸在阳光下炫目迷人,让人醉在俗世的斑斓里。猛然间,我看到了柿饼,还是粉白粉白的小样儿,还是带白砂糖的那一种,和我脑海里的一模一样。问卖柿饼的老者多少钱一个,老人说论斤不论个,送你一个尝尝可以,祖传做法,保你吃了还想要。说罢用筷子夹一块放我手心里,这个动作和我爷爷当年一模一样,看看慈眉善目的老人,咬一口柿饼,时光恍惚回到多年前,我还是小小姑娘,爷爷又从墙头照片走了下来。

2021-11-23 2 2 江海晚报 content_80907.html 1 3 柿 饼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