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谔

一天，朋友告诉我说：“你夫人在外面看中了一只小狗，准备带回家养。”我不反对妻子养狗，怕的是随之而来的一大堆啰嗦事最后由我全权负责。不久后的一个晚上，妻子比平时还要晚一个多小时才下班回家。晚饭后，她掏出手机，让我“欣赏”一张照片——一只小小的柯基犬被关在笼子里，一对黑油油的眼睛正怯生生地望着我。

我问：“这是在哪里？”“在公司。它今天刚满月。”妻说。“为什么不带回家？”“怕你反对。”“你忍心？它还这么小。”放下妻子的手机，我感觉心脏仿佛被什么扎了一下，眼眶瞬间发热。漆黑的夜里，刚离开妈妈的小柯基要独自面对一个陌生冰冷的世界……“快把它接回家吧！”我说。

第二天晚上，妻子在洗澡时发现腿上有一条伤口，已经红肿，且特别疼。我上网查了一下，根据伤口的特征，判断是被小狗咬伤所致。等待治疗时，正好碰到一位健谈的“病友”，他也是被柯基咬伤的。他说：“养狗是件很麻烦的事。每天早晚各一次遛狗，即使下雨天也不能躲过，哪怕在楼下廊檐下也要转转的。夏天不能光脚穿拖鞋，不能穿裙子、短袖，柯基特别热情，倒不是它想咬你，而是同它玩耍时会不小心被它的牙、爪划伤。还有狗会掉毛，小的时候不在意，到大了，每天至少清理两次，足可团成一个小的绒球……”

出医院时已是子夜，妻问我：“怎么办？还养吗？”我说：“那得由你决定。”

回到家，我们爱小柯基如故。

第三天是星期天，妻有事外出，我在书房里写作，小柯基独自在外面玩。我听到它翻倒纸盒的声音，还有一阵窸窸窣窣声，后来彻底安静了。走出去一看，但见一只不大的纸盒被拖到了大门口，侧翻在地，两只花的棉拖鞋被拖入盒子，排列整齐，小柯基蜷缩在盒内，头枕着棉拖鞋睡着了。

就这样，今年“双11”，我家网购的东西除三瓶酱油外，其余全是柯基要用的。

一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小柯基还不能百分之百地把屎尿拉在指定地点。一次，妻指着它刚拉的粪便教育它，它则蹲在妻的对面，仰着头，妻每说一句，它就满是野性地回怼一声。我把这个“对骂”的场景告诉女儿，女儿发来微信说：“要好好教它，尤其在它拉屎拉尿的时候不能骂它吓它……”我非常喜欢小柯基的“野蛮”。我们常说“狗奴才”，真不知道“奴才”是怎么炼成的。对于一条宠物犬来说，人喂养了它，但它也给人带来了快乐！佛说“众生平等”，难道这“生”就不包括人之外的生命吗？

小柯基迎风便长，一天一个样，凡够得着的，它都要用自己的利齿去较量一下。它推倒过花瓶，咬断过网线，撕下过桌布的花边，啃过最难啃的桌腿，它最乐此不疲的是用前爪抱住我或妻的腿，大张了嘴紧紧咬住我们的鞋子，让我们无法甩脱，只好一拐一拐地走路。要是看到我光脚穿拖鞋，它立马表现出更大的“热情”，必定抛开一切玩具，狂追着我咬。它似乎还懂得使用计谋，有几次见追我不上，便突然斜冲过来，有时还会突然刹车掉头，只顾在室内转圈奔跑的我便会被它截住或与它“狭路相逢”。它也喜欢闯进厨房，叼走地上的花抹布，我追着捡了回来，一会儿又会被叼走。有一次我取了一块新的用，谁知一会儿新的又被叼走了，我正要假装发怒，但见它叼起先前那块花抹布给我送了回来……当然，它也有不快活的时候，有两次我们不得不把它独自关在家里三四个小时，回来时它便显得无精打采，我抱起它安慰了好久，它的情绪还是没有恢复过来。我给它照了相，发给朋友看，朋友说：“怎么啦？它好像很委屈吔！”

不到半个月，我们已从心底里接受小柯基作为我们家庭的一员。妻子每天带着它上班下班，临出门时总不忘说一声：“我们上班去啦！”晚上一阵钥匙响后，便又是一声：“我们回来啦！”进了门的小柯基飞也似的向我奔来，若是我正好在门口，它就会仰天一躺，就地打起滚来，像一个喝多了的小酒鬼一般撒泼。有经验的人告诫我们说：一定要趁早把它关起来，让它习惯，不然将来是关不住的。小柯基来我家快一个月了，由刚来时的“轻飘飘”长成了“沉甸甸”，但我们还不习惯也不舍得关它，至于将来会不会不给它自由还说不好。我最担心的是：长大后的它仍会像现在这样天真、顽皮、可爱吗？它也会成为“狗奴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