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曼

一

“你不是我的亲爸爸！我的事，不用你管！”方平接到沈嫣老师打来的电话匆匆赶到学校时，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上小学五年级的苗苗，居然当着老师的面，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方平很尴尬。沈老师压根儿也想不到苗苗会这样说，一脸的惊诧：“这……”

“哦，沈老师，对不起！事情是这样的……”和沈老师解释过后，方平重新转过身，走到苗苗面前，平稳了一下心绪，接着取下苗苗背着的书包，伸手牵住了她：“苗苗，不管怎么说，和同学打架不对。以后，真的不可以！好，爸爸已经代你向老师道歉了。走，我们现在回家！”

苗苗依然有些倔，想挣脱方平攥着她的大手；可是，却挣不脱。无奈，苗苗只得拧着小小的身子，随着方平走出教师办公室。

二

三年前，苗苗的父亲不幸在一场建筑工地事故中丧生，扔下了苗苗和她的妈妈淑娟。经人介绍，淑娟遇上了离异单身的方平，彼此感觉不错。

“这孩子从小就被我前夫宠坏了，脾气倔，任性；老方，你要是觉得难以接受的话，我们，我们就算了吧！”知女莫若母，淑娟知道苗苗和她过世的亲爸感情深，估摸着很难接受方平，所以和方平直说了这个情况，一是怕女儿受委屈，二也是让对方慎重考虑。

“小孩子不就像小猫小狗吗？你对她好，她自然就会慢慢接受我的！不怕，我有信心！”方平是真心喜欢为人柔弱、心地善良的淑娟，出于真爱，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立下誓言，“我既然娶你，这辈子就一定善待苗苗！”

果然，离婚后再婚的方平信守着自己的诺言，将苗苗视同己出，凡事用心照顾，生怕他这个做后爸的，一不小心在哪桩事情上让苗苗受了委屈。

可是，令方平有些郁闷的是，或许是因为苗苗和她的生父感情太深了，甚至都没有喊过他一声“爸爸”……

三

再婚后的第三年，淑娟因肺癌撒手人寰。方平从此只能和苗苗相依为命。有好心人见老方一个人带苗苗着实不易，主动替他介绍，不料，却被他一一拒绝，怕委屈了苗苗。

“我知道了，你和别人打架，是那个同学因为一点小事，骂你是没娘教的孩子！这很过分！但是，苗苗，你不可以打人，下次遇到这样的事，向老师报告。好吗？”方平耐心地对苗苗讲着道理。苗苗低着头，站在卧室一角，只是绞着衣角，还是不说话。

沈嫣老师来家访的时候，苗苗正在小书房里安安静静地做作业。她看见沙发上堆着杂物、洗衣机里塞着衣服、客厅地上散落着未拆的快递，方平正在厨房洗洗切切……在方平盛邀之下，沈嫣就留下和父女俩一起吃了顿香喷喷的晚餐，原来方平的厨艺很好。方平注意到，看到沈老师在，苗苗难得的兴奋。这样的快乐，显然是久违了！吃完饭，沈嫣又在苗苗的小书房内辅导了一会儿苗苗的作业，这才告辞走人。

“爸爸，我饿了！”当突患急症住院治疗三天的苗苗,看着忙里忙外守护了她三天、两眼通红都是血丝的方平时，她终于第一次喊出了“爸爸”！方平百感交集，为了这一天，他整整等待四年多！

苗苗康复回家后，沈嫣时不时就会上门来家访、辅导一下苗苗的功课，还往往被强留吃顿顺便饭。饭后，沈老师会帮着刷锅洗碗；方平则在一边准备着水果。那一刻，方平恍惚间会产生一种错觉：这，不就是久违了的一个家吗？而方平的善良、宽厚和好厨艺，也给沈嫣留下了深刻印象。

四

“淑娟，我答应你一定要照顾和培养好苗苗的。你放一万个心！”方平那天带着上了中学的苗苗来到公墓，看着墓碑上淑娟的照片，倾吐着心声。

方平的前妻为当初轻率和他离婚感到后悔，托中间人传话，意欲复合。方平总觉得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婉拒了。但有个人呢，方平倒是觉得有所亏欠，必须感谢。

“爸！听说沈老师好像要调往另外一座城市了。我，我，我想让沈老师留下来！爸，你能做到吗？”那天苗苗带回来这一意外消息。方平想来想去，主动打了个电话给沈老师要求拜访。

“沈，沈老师，能不走吗？”方平红着脸、低着头，似乎用尽所有的气力，终于将一句难上加难的话，说出了口。说完，如释重负的方平抬起脸，看着沈嫣，在她的双眸中，看见了闪动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