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国福
看大自然的花草树木如何在寂静中生长;
看日月星辰如何在寂静中移动……
我们需要寂静,以碰触灵魂。
——特蕾莎修女
一
识天象,观天气,用天时,沐天水,晒天光,披天雾,吹天风,种天下最普通的种子,姑且称之为“天子”吧。
耕种是对土地的怀念。清明节的前几天,翻看微博上一些在城市阳台上种花种菜达人的微博,颇受启发,心想着何不自己动手种一些蔬菜呢?这是农耕文化在城市上空逼仄的空间内,确切地说是在一些容积和面积极其有限的花盆和花池内的理想主义实践。
可是,偌大的城市到哪里找早已式微的种子店?网络世界给我们提供了各种便利,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买不到。网络世界,要啥有啥。心里想着,就会被天时感应着。我计划清明节后在网上买一些西红柿、黄瓜的种子种在楼顶的花盆里。假期回到海安,第二天天气特别好,一改“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的阴雨忧愁。田野里油菜花浩浩荡荡,满眼尽带黄金甲。混合着田野腥气的花香流淌在小区周围。油菜花任性、铺张,是最不喜欢节俭的植物。沿着小区周边的油菜花田散步,听到有人骑着三轮电瓶车游走,喇叭里播放着用海安方言录制好的叫卖声,抑扬顿挫的断句将每个蔬菜种子的名称从落满灰尘的喇叭里蹦出来。
车厢里分门别类整整齐齐摆放着各类小袋装的蔬菜种子,它们等待被田野召唤,来一次生命春秋的长途跋涉和养育。土地是它们最终的归宿,而那些十指连心,在一个车厢里休戚与共的种子谁会想到从此以后天各一方,零落天涯?有的落户于方圆几里的乡野,有的被带到更远的地方,但是几乎不能想到有的会被带到另一个城市的上空,在有限的花盆里安营扎寨,开始一段高高在上而又孤独的生命之旅。
我花了14元,买了三小袋种子,分别是小番茄、大番茄、细长形的黄瓜。有一种本地的条形粗壮肉厚实如棒槌的黄瓜种子我没有买。
在花盆里种这些原本属于广阔阡陌的菜种,这近乎一种行为艺术。城市里没有土,我从网上买了50升一大袋土,我年年买土,年年缺土。土在城市的稀缺,让它成为了贵族。脱离了农耕文化的体系,土在城市格外荣耀被珍视。农耕文化维系的是人与土地的伦理秩序,而在楼顶种菜这种小型的农业行为艺术则是维护着我们对土地的深切缅怀,是对古老文明的致敬。种瓜点豆,种瓜得瓜,这是土地最原始古老的伦理。而委身于花盆里的种子则是一种脱离大地支撑的、脆弱的、没有元气的游牧迁徙。
一个面积只有十几、二十几、三十几寸的花盆,从此成为这几粒种子的新户籍所在地。从此它们将在这里和城市上空的各种天气、天水、天光、天雾呼应,接受它们的恩典和考验。从此,我将像养育自己的女儿一样,养育这些来到我家,加持我平凡生活的种子开启新一轮的春秋。
土,唤醒的是我们的初心,什么初心?一言以蔽之:在那方生于斯长于斯的泥土地里诞生的欢喜伤悲,演绎的阴晴圆缺、喜怒哀乐、酸甜苦辣。
二
几年前,我请海安的一位好朋友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王德智兄帮我题了一幅墨宝,内容为李白的《将进酒》,他是用小楷写的。后来我用原木色材质装裱后挂在餐厅。装裱后长约2米。
每次坐在餐桌上吃饭,边吃边欣赏他隽秀的书法和李白的诗格外有意思。时间长了,觉得家里的菜每天就那么三四道,简单传统,而《将进酒》的内容偏多,更宜挂空间更大的地方或者收藏起来。餐厅应挂内容不多、书体大一些的书法,那样就和我家的日常烟火很搭调。
后来我琢磨了四个字的内容,请好友南通书协副主席周时君兄题写了一幅大字“诗蔬滋味”,我本来想的是“诗蔬知味”,他建议写成“诗蔬滋味”更好。各有各的见识。他的字苍劲、厚实、大气、有古意,裱好后挂上去,果然得到家人和朋友们的好评。
诗有诗的味道,蔬有蔬的江湖,诗蔬书三者相遇在烟火乾坤就有俗世生活的厚重与精神生活的文气。厨房就是那些蔬菜谷物的道场,在一幅书法的映照下,一日三餐平淡有味、灯火可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