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华

大约1975年至1976年，我正在上小学，几乎有两年的时间，我同三个妹妹的业余时间包括寒暑假、星期天是在单一的“敲钉”生活中度过的，至今虽然过去四十多年，但“敲钉”的单调经历却历历在目，难以忘却。

20世纪70年代，南通作为沿海地区，经济相对发达，但整体讲，温饱问题并未完全解决。我家住在南通县袁桥人民公社（现崇川区秦灶街道），虽然同南通市区紧靠，但一条通吕运河使秦灶成为标准的农村，而且在南通县，秦灶同幸福、陈桥同属于远离金沙镇的边远地区，在整个南通县是经济最落后的地方。我家一共六人，除了父亲在工厂工作外，只有母亲一人在农村劳动，四个孩子户口都在农村。每年生产队年终分配，都是透支，而劳力多的邻居何吉姑娘家却是进钱，这时可以请其抵资，等父亲拿工资后还上。父亲以前当学徒做皮鞋，新中国成立后，成为国营利民皮鞋厂的工人。父亲虽然只上了两年小学，但刻苦钻研技术，成为厂里的技术能手，是八级工。1965年父亲代表南通市到南京参加做皮鞋比赛，获得第一名，后荣获“技术能手”称号。此后父亲几乎年年都是先进工作者，用他的话讲，让都让不掉。

那个时代，做皮鞋是手工活，也是一个系统工程。在把鞋面与鞋底合在一起上线前，必须借助木鞋楦子用小钉子把鞋面和鞋底钉住，等鞋子上好线后，钉子必须全部拔掉。拔掉后，小钉子就弯了，在物资紧缺的时代，为了再利用，就需把弯钉敲直。

“敲钉”是件苦差事，一是钉子小，“敲钉”不能使蛮劲，要用巧劲，要全神贯注，左手右手配合默契，眼睛要留神，稍不注意就会敲到手指上，刚开始，手上敲起泡甚至敲伤手指是常有的事；二是没完没了，今天敲完了，明天还有，源源不断，时间长了，见了就怕；三是获利太少，一箱弯钉四五十斤，工钱只有五元，一个月课余时间不停地敲，只能敲两箱。为了贴补家用，我同三个妺妹的业余时间不是用来学习，也不是用来补课，而是日复一日机械地敲个不停。在敲钉的日子里，开始是吃大锅饭，敲多敲少一个样，这样不利于任务的完成。1975年，我12岁时，就实行包干制。由于妹妹们年龄不一（分别是10岁、8岁、6岁），根据年龄的大小分配不同的任务，谁先敲好，谁就出去玩，这样大大提高了劳动积极性。

我上中学后，国家走上改革开放的道路，人民生活水平迅速提高，皮鞋厂的自动化程度不断提高，用钉量不断下降，甚至不需用钉，我们也不再“敲钉”。但是，不管社会怎么发展，四十多年前的“敲钉”历史永远不应忘记，艰苦奋斗、锲而不舍的“敲钉”精神还要发扬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