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建

蟾蜍在我们乡下叫癞宝，也叫癞蛤蟆。别看它长相丑陋，却是农民的好帮手、人类的好朋友，它一天能吃不少害虫，胜过青蛙。癞宝的耳后有一个腺体，能分泌一种叫“蟾酥”的白色浆液，具有解毒、消肿、止痛之功效，是一味名贵的中药材。儿时家里穷，我们上学的费用常常就靠它。

夏季是癞蛤蟆活跃的季节，我和村里的几个小伙伴隔三岔五就去捉癞宝。它们大多匿居于草石下或土洞内，性情温和、行动迟缓，没有青蛙那种腾挪纵跳的本领，故而很容易捉到。每天下午和傍晚，癞蛤蟆喜欢出来活动，每到这时，我们便带着篮子出发了。在河岸边、墙角处，只要见到癞宝，一定能手到擒来。半天下来，一个人起码能搜寻到三五只癞宝，多的有十几只，装进竹篮，用木板盖紧。

急匆匆地回家，取出竹片刮癞宝浆，方法也简单：用大拇指捏住癞宝颈部，余指握住蟾体，再用铁镊子夹其耳后腺，拿竹片轻轻一刮，洁白的浆汁就喷出来。刮完后将癞宝放生，劫后余生的癞宝强忍疼痛纷纷逃离，看着那些四散逃窜的癞宝，我反正是内心愧疚不已。

雨天癞宝多出洞觅食，也是捉它们的好时机。记得有一次下大雨，别的伙伴都待在家，我一人披蓑戴笠，背着竹篓冲向瓢泼大雨中。在沟渠边我看见一只硕大的癞宝在慢悠悠地爬动，伸手就捉，不料脚下一滑，跌进河中。好在我眼疾手快，抓住了水边的垂柳枝，要不然就惨了。从河里艰难地爬上岸，那只癞宝还没爬多远，我恼羞成怒，一脚踩住它，用力踹了又踹，这个可怜的家伙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我这才稍稍解了气，转身回家。事后想想，怎能怪癞宝呢，还不是自己不小心；再说人家奉献了那么多，且毫无怨言，我竟然恩将仇报，手段也相当残忍，太不地道。现在想来都后悔不已。

刮下的癞宝浆液用竹细筛过滤，除去杂质，将筛滤过的浆汁晒至七成干后，再揉细腻做成薄饼，置于阳光下晒干。就这样集腋成裘，几个星期就可以去镇上药店卖一次，五毛钱一克。每次卖得的钱我都用纸包好，藏在枕头下。有一次，我刮得多，收购价也提高了一毛，多卖到一块钱，就用这一块钱买了眼馋了很久的冰棒、连环画和故事书，回家看了好久。

新学期，我背着妈妈给我缝制的书包高高兴兴地来到学校，用刮癞蛤蟆浆赚来的钱交了学费，再从老师处领到新书，欢喜无限。

感谢癞蛤蟆，是它让我得以读书识字；是它协助我走出田园、走出懵懂，走进全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