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艳荣

路边，有一块用矮矮的空心砖围着的菜园。每到春天，菜园外沿就长满了指甲花苗。盛夏的时候，指甲花就相约开花了。我喜欢停驻在不同的位置看指甲花。如苏轼看庐山，我看指甲花也能看到“远近高低各不同”的效果。远看指甲花像春燕绕柱，近看像飞鹤吟歌，上看像蜻蜓点水，下看像蝴蝶起舞，左看像彩凤展翅，右看像孔雀开屏，怎么看也看不厌。

看着看着，那个傻傻的小女孩就会从记忆里跑出来。那个小女孩多大？四岁还是五岁？姨把她圈在臂弯里给她剪指甲。“咔嚓”一声，指甲屑弹了出去。她滑出姨的臂弯，俯身去捡指甲。月牙似的白白的指甲被她托在手心里。姨唤她回来，她又乖乖钻进姨的臂弯，让姨给她继续剪。这一回，她把另一只手张开，托在被剪着指甲的手的下方。指甲剪了下来，不偏不倚落到她张开的手心里，让她满心欢喜。换另一只手剪了，她便把攥着的指甲屑倒腾在另一只手掌心，依旧用一只手托在另一只手的下方，不让一个指甲屑飞到别处去。姨说：“剪完了扫扫地就是，那么辛苦接着干吗呢？”她不说话，只是有点羞涩、有点神秘地笑。

她的心里藏着一个开花的梦，自从她知道邻居家那好看的花叫指甲花之后。她在路边找了一个被丢弃的破盆，从菜地里挖了土，然后把自己的指甲屑收集起来埋进土里。她每天都记得给盆里的指甲屑浇水，她每天都等着指甲屑冒出绿芽、长出新叶、开出漂亮的花。可是，等了很多很多天，土里什么都没长出来。她挖开土来看，她的指甲屑依然是指甲屑，除了颜色变脏了，再没有一丝变化。她很疑惑：为什么我的指甲长不出来花来？

小女孩长大了，结了婚，有了一个儿子。儿子四岁那年，她带着他到河堤散步。儿子一边吃着饼干，一边开心地和每一朵花对话：“你们想不想吃？”然后把剩下的饼干屑撒在花丛里，说：“种饼干啦！以后我就可以来摘饼干！”

她听了之后哈哈笑。似曾相识的一幕让往事流转，她想起了多年以前的那个女孩。那个收集指甲屑的女孩，曾经带着十二分的虔诚，把指甲屑种在土里，给它浇水，等待它们长出美丽的指甲花。等待的日子好难忘：那种期待、那种煎熬、那种忐忑，让童年有了别样的味道。当时间验证指甲屑种不出指甲花的时候，小女孩有一些失望，却也获得了一种成长。她想，当她的孩子知道饼干屑种不出饼干的时候，他也将步入一个新的成长阶段了。

那个女孩就是我，指甲花就是我的童年花。

所以，我不急于告诉儿子饼干屑是种不出饼干来的。因为，孩子的纯真和懵懂就是童话，就像草叶上的小露珠、像深谷里流出的清泉、像微微拂过的风，赏心悦目，最能触动我们内心柔软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