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之俊
1949年初开始,钱家人从各地陆续聚到上海辣斐德路租处,房子不够住,钱锺书一家三口就搬到蒲石路蒲园了。钱锺书称蒲园的房子为“且住楼”。从取名中,约略可见他去留不定的矛盾心态,他似乎已预料到在上海的时间不会太长了。
内战的硝烟没有影响钱锺书忙碌充实的生活。是年初,他除继续在中央图书馆工作(《书林季刊》1948年9月停刊),担任合众图书馆顾问,在暨南大学做兼职教授(1949年6月止),大约在1949年前后,又成了英国文化委员会(British Council in China)《英国文化丛书》的编辑委员。杨绛在震旦女子文理学院仍教两三门课,女儿已病愈上学,家中雇有阿姨。杨绛说,他们的日子过得很轻松。
钱锺书有空仍去“合众”。合众图书馆为数不多的馆员之一沈燮元回忆:
钱锺书先生当时住在蒲石路的蒲园,和合众相距不远,因此常来看书。合众当时大门不开,由后门出入,装有门铃。门铃响了,每次开门不是保姆,便是顾老自己开。有一次,保姆和顾老都不在,铃响了,由我去开,一看是锺书先生(因钱先生经常来,虽未接谈,但知道他是钱锺书)。因顾老不在家,只好由我接待。他问我“尊姓大名”,我据实以对。后来他又听出我讲话有无锡口音,索性用无锡话来和我谈话。谈话中,得悉我是无锡国专毕业的,他听后特别兴奋(因为锺书先生的尊人子泉先生曾在国专教过书),又问我有哪些老师。我告诉他有朱东润先生,讲中国文学批评史,我说朱先生跟吴稚晖先生去过英国,曾在伦敦西南学院肄业,同时又谈到了他的叔叔孙卿先生,谈话一下子从平淡无奇转入了热烈的高潮,他称我为“密斯脱沈”,最后主动把他的地址给了我,嘱我有空可以去看他。但天下事并不如人们所想象的那么圆满,蒲园我曾去过一次,但钱锺书、杨绛先生两位都不在家。否则的话,还有许多值得记载的东西记下来。(沈燮元《〈合众图书馆董事会议事录〉跋》)
1949年4月23日,解放军占领南京,震惊中外。一个月后,5月26日晚,钱锺书一家在蒲园等待上海解放。夜里,天气阴沉,下着小雨。外面的枪声整夜不断,他们一家三口卧在三楼的地板上,躲避着随时可能打进的流弹。5月27日凌晨,远处传来号角声,上海解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