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农

最近，大家都在关注一本新书，《陶庵回想录》。这是民国时期著名文学编辑陶亢德临终前撰写的回忆录，有史有料，自不待言。尤其值得称道的是，此书校对甚精，我通读一遍，仅见一处误植，即将毕树棠散文集《昼梦集》印成了《画梦集》。“昼”与“画”的繁体字形极其相似，繁简转换时弄混了，很难分辨。网上搜索一下，会查到有些文章和书讯中也将《昼梦集》误作《画梦集》，可见这一错讹由来已久。

《昼梦集》作者毕树棠，供职于清华大学图书馆，常为京沪各大报刊撰写图书评论和海外文讯，发表和出版散文、小说和翻译作品多种，在当时文学界颇有知名度。《昼梦集》作为“宇宙风社月书第三册”， 1940年出版于上海。不久，孤岛沦陷，这本小书也就随之湮没了。

前些年，有人打捞“现代文学史上的失踪者”， 毕树棠的名字才开始浮出水面。“海豚书馆·文艺拾遗”中推出的《螺君日记》，便是他当年以笔名发表的一组系列。可更具文学价值和史料价值的《昼梦集》，至今尚未重印。

《昼梦集》一书收录散文16篇，大多发表于《论语》《宇宙风》《宇宙风乙刊》。书名“昼梦”，按“自序”的说法：第一，因为找不到合适的，便用了书中一个篇名。第二，自己常常一个人坐在屋里看书写文章，不知不觉就目无见耳无闻地傻上几个钟头，猛然惊醒时，恍然如从梦里转来，“现在想借着这本书，纪念我那点毛病，美其名曰‘昼梦’”。

尽管有几篇读来类似小说，全书却是以速写纪实为主。作者选择有意义或有趣味的日常生活片段，分别撰写了“如是我闻”和“过眼素描”两组系列。前者包括《昼梦》《一个灯塔的故事》《成先生》等篇；后者包括《送年礼》《抓空儿》《忆王静安先生》《勃克夫人（赛珍珠）会晤记》等篇。这最后两篇所述见闻皆系亲历，鲜活生动，又极具史料价值，堪称佳作。

记得许多年前，林贤治老师尚在主持出版策划工作，一次通电话时说，想选几位具有一定艺术水准却被遗忘的散文家做一套小丛书。我问：“有初步人选吗？”他说：“比如毕树棠。”我没有听清，又问：“您说谁？”电话那头传来爽朗的笑声：“哈哈，毕树棠，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读书多呢……”毕树棠，我还是知道的；我只是没想到，林老师会欣赏毕树棠。因为无论从题材内容还是从文体风格来看，两人的审美趣味和价值立场相去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