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松延

提起当年的更俗剧场对联，人们想到的多为张謇为梅欧阁撰书的那一副：

南派北派会通处；

宛陵庐陵今古人。

更俗剧场于1919年建造后，应张謇之邀，梅兰芳于次年1月首次来通，和正在南通主持伶工学社的欧阳予倩同台演出。据欧阳予倩自传《自我演戏以来》中的“在南通住了三年”一节记述，张謇早在梅氏受邀后就特“在更俗剧场前台辟了一间小厅，名之曰‘梅欧阁’”，除了亲书“梅欧阁”三个大字外，他还于1919年7月14日精心撰写对联“南派北派会通处，宛陵庐陵今古人”，制作后悬挂于此。上联“南派”指京剧旦行南派领袖欧阳予倩，“北派”即指北派魁首梅兰芳。下联用梅圣俞的籍贯“宛陵”和欧阳修的籍贯“庐陵”来暗切梅大师和欧阳先生，堪称绝妙。不论是上述设阁还是题联，无不显示出张謇对梅欧二人之器重。不过，据张謇挚友、原通崇海泰总商会会长刘一山之子刘渭平所著《小藜光阁随笔》记载，欧阳予倩对状元公的一番高调举动并不赞成。或许他不能理解的是，张謇此举是为了借助两位剧界泰斗在更俗剧场同台演出的事实来宣扬他的一种戏剧改良思想，即戏剧界的优秀人才应该通力合作，互相交流学习，才能实现戏剧的改进与发展。对此，梅兰芳曾回忆：“这是他有意用这种方法来鼓励后辈，要我们为艺术而奋斗。”

其实，除了这副人们所熟知的更俗联语，张謇还撰有另外一副对联：

真者犹假，假何必非真，看诸君粉墨登场，领异标新，同博寻常一笑粲；

古或胜今，今亦且成古，叹三代韶韺如梦，穷本知变，聊应斟酌百家长。

有张謇日记显示，这副联语作于同年的9月2日（闰七月初九）。该联于撰后次月书悬于舞台两侧。上联先以“领异标新”赞扬“粉墨登场”“诸君”，称道他们特创新意，与众不同。下联感叹古乐失传，继倡“穷本知变”，同样有主张革新之意，惟望博采众长，将革新建立在吸收百家长处的基础之上。联语以剧场切自然，都在论艺，且切合实际，颇为精准、概括地表明了作者对戏剧的见解，表达其革新戏剧的愿望。

据记载，除了上述张謇所撰两联，当年的更俗剧场还有另外两副对联。其中一副为：

好乐其庶几，钟鼓之声，管籥之音，请言乎与人与众；

立方以感善，乡里之中，闺门之内，同听者和顺和亲。

查阅资料，这副联语另有题跋：“更俗剧场成，家大人掇《孟子》语命嘱对，怡祖谨绎更俗名义，节《乐记》语呈上，命书之。”由跋文显见该联系张謇出对，命其子怡祖（孝若）属对而成。

另一副对联的联语是：

作柏寝台观，泱泱海有堂堂宇；

俨鹤林寺集，九九天看七七花。

原来，剧场于1919年11月1日正式开幕，本联为当年9月25日预作以贺落成。上联赞剧场建筑宏敞，下联则因开幕日正值九九重阳节，故举道人殷七七于重阳日令鹤林寺杜鹃开花事作对，亦属经典。经查，以上四联均被视为张謇联语而收录于新版《张謇全集》第七卷（诗词、联语）。但翻阅1929年第2卷第4期《戏剧月刊》，在徐宇春次子、京剧迷徐则曾所录《南通剧场联语》中，则注明这两副对联的作者分别为张謇之子张怡祖、张謇三兄张退庵（詧）。而现有多部联语书籍又均将后一联作者注为张謇。当然，该联究竟是由张謇代拟还是出自张詧之手，或许还有待进一步考证。

徐氏所录联语除了明确写有作者姓名外，还特别注明以上两联分别位于楼上和楼柱，这在其他资料中也属罕见。

此外，关于更俗剧场及梅欧阁，与梅兰芳同为三泰人士、曾在通师任教近十年的著名传记作家、文学史家朱东润也印象深刻。他在自传里曾记载张謇“特地在剧场一角，开辟了梅欧阁，作为欢宴场所，即席赋诗”，并指“梅兰芳的诗是不是他自己做的，不清楚”。同时，书中还记录有“欧阳予倩的一联却很清新贴切：早时梅二前欧九，今日后生接庾公。这就把梅欧的先后，和他们对张季直的关系都写出了。”只是欧阳予倩的这副对联作于何时以及当年所在何处，朱东润并没有交代。

当年的梅欧阁一角及对联一副。

1920年，张謇（左四）和梅兰芳（右三）、欧阳予倩（左三）等合影于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