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明玥

玉兰 一瓣

一尾鲈鱼被小管从庞大的养殖罐中捞出来，放入充氧注水的密封袋，袋子上粘贴上快递单号，它将从这里出发，乘坐恒温冷链车，前往上海。

这尾生长了6个月的鲈鱼，与我们寻常所见的加州鲈鱼有什么不同？它的轮廓更为坚实有力，背鳍更加发达，鳞片晶亮闪烁，游动时，随着身型的转侧游动散发瞬间的七彩之光，甚至，它隔着密封袋观瞧我的目光，都透着一副运动健将的孤傲。

这是一尾从未在自然环境中放养的鱼，也是一尾睡觉时都要不停游动的鱼。它生活的这个养殖罐，储水量达到惊人的800立方米，中间有充氧马达，带动齿轮桨片日夜打出水花，模拟自然界中从河床卵石上跌宕的缓流水，当我们靠近时，水腥气扑面而来，仿佛靠近了一条真实的溪流。

为了不让自己靠近飞转的齿轮桨片，养殖罐里的加州鲈鱼需要日夜游动，因此，从这里出产的加州鲈鱼，与池塘放养的鲈鱼相比，肉质要紧实得多。而且，每个养殖罐里的鲈鱼月龄都一样，这样，可以预防大鱼吃小鱼的现象，提高鲈鱼的成活率。

这套“鱼菜共生系统”是从以色列引进的，目的就是要实现“养鱼不换水、种菜不施肥”的生态共生效应，同时解决养鱼对天然水系的污染。

养过鱼的人都知道，鱼有两种排泄物，一种是看不见的氨水，由鱼鳃排出；另一种就是鱼便，含氨量很高。在传统的水产养殖中，随着鱼儿的排泄物积累，水体的氨氮含量增加，毒性逐步增大。如果要确保鱼儿的健康，需要不停地换新水，而换下来的水就成了废弃物。而在鱼菜共生系统中，鱼池通过管道连着过滤槽，养殖废水经过物理过滤和生物过滤“两道关”，鱼类的排泄物由细菌转化成了硝酸盐类物质，立刻成了种菜的“营养液”。约95%的养殖废水经过净化，达到饮用水的标准后，再回到养殖罐里。也就是说，大体上是同一池水在不停地循环利用。

而集中了硝酸盐类营养的底层养殖废水，经过过滤除菌，就被输送到养殖区对面的水培种植区里去了，直接为这里占地2000平方米的水培蔬菜及花卉，提供水分与营养。

金秋，一棵棵青翠的青菜、生菜、菠菜等从栽培盒里生长出来，而滴灌的水，就是处理后的养殖尾水。这一果蔬大棚采用地源热泵技术，小管他们陆续引进 “新奇特”的果蔬新品，培植繁育，且在左右两个大棚之间搭建教室，周末，这里都是孩子们的亲子学习课堂。

鱼菜共生这种新型的复合耕作体系，让鱼、菜及微生物之间达到一种和谐的生态平衡关系，碳排放很低，而且整个现代化的玻璃大棚恒温恒湿，生产鲈鱼完全不受天气的影响。小管介绍说，之前养鱼人既怕天寒，又怕天热，鲈鱼在冬天要休眠三个月。而到了酷暑天，36℃是鲈鱼不出问题的气温上限。像今年夏天江南如此之炎热，高温天如此之长，露天养鱼，能熬过酷暑的鱼，也会又瘦又柴，而在“鱼菜共生系统”中，鲈鱼可以不分严寒酷暑、持续稳定地觅食增重。每个养殖罐一年养两批鱼，可年产6000斤，效率差不多是传统水面养殖的15倍。

在鼋荡吴家村，这一智能化的水产养殖系统，被当地人亲切地称为“醴飨田”，“醴”是“甘甜泉水”之意，意思是鲈鱼的养殖用水常年保持饮用级泉水的级别；“飨”是“恭请享用”之意，意思是人和鱼共享的优质环境。给水产养殖起了这样一个音同“理想田”的名字，寄予了当地人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是的，这是一块开放、通达的热土，是种田人与养鱼人的“醴飨”之境，连一尾鱼的诚恳注视，都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