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白

尽管温泉源头的水温还是四十几摄氏度，但原来杨贵妃沐浴的地方已经不见雾霭蒸腾、不闻香气四溢。只见游人摩肩接踵，徘徊于此，想象着国色天香“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的香艳场景。再华丽的夜宴总有散场的时候，再美好的春梦总有梦醒时分。站在华清池畔，有人觉得流水温热充盈，而我却总觉得华清池的水凝滞得有些沉重，凝重得载不动许多愁。

当盛唐的钟声敲过，有些衰微的迹象如同唐明皇脸上的皱纹一样难以掩饰。终于，安禄山，那个当初得到莫大信任的胡儿敲响了大唐由盛向衰的钟声。“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好景不再，为了活命，君臣一路西行，“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翠华摇摇行复止，西出都门百余里。”只一个小小理由，就让杨玉环再无生还可能，“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与江山相比，杨贵妃不再金贵，尽管君王不舍，但“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鲁迅先生说过这样的话，大体意思是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摔碎在地，让人痛惜。杨玉环就是个标准的悲剧，而且也没有逃出红颜祸水的魔咒。

想起温泉的水，想起“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的日子，杨玉环是恨是惜是痛，不再重要，但让她“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已是太沉重，还要让她背上亡国的罪名，真是太过分。

杨玉环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背上这样骂名的人。褒姒为西周的灭亡、妲己为商的灭亡背上了千古骂名；张丽华为陈后主唱《玉树后庭花》，成了“商女不知亡国恨”的代言人；陈圆圆因美丽，成了“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极致标本，吴三桂因为陈圆圆的原因，打开边关大门，引清军蜂拥而入，短命的大顺朝在大明朝灭亡后不久，也在清军的铁骑横扫下几十天就宣告灭亡。

可把一个国家灭亡的缘由归结于这些绝色美艳的女人，说一个美艳的丽人就能让一个国家亡国，未免让她们的背负太沉重。须知，隔江犹唱后庭花，不是商女、宫女、妃嫔自己想唱的，而是独占江山的执政人——皇帝及其大臣要她们唱的。皇帝自己连江山都不要了，还怨得了毫无发言权的女人吗？

在这温暖如春的温泉边，我想到的竟是——“温泉载不动许多愁”这样的句子，未免让人觉得沉重了一点，但我不是故意要让你沉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