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伟

今年孟夏，长沙书摊现身一批清末课艺稿本，其中不乏南通籍学子的佳作。书商售我一册，封面留下墨迹：“特等一名，肄业史学斋江苏通州如皋县附生吴宗海。”

吴宗海（1875—1956），字致中，号冷道人、恬翁，生于书香门第。他的父亲是一位贡生。吴宗海从小秉承家学，攻读旧学，考中秀才，科举废除后，又入通师学习。他创办白蒲小学堂，先后任老师、校长，又兼任白蒲教育会会长。吴宗海一生爱画，自幼师从吴明斋学画，临摹名家佳作，善绘芦雁、梅花。他晚年寓居上海，加入上海九三学社。

那册课艺稿本的内容，对于吴宗海的生平略有补充。“史学斋”属于哪所学校呢？其余多册课艺稿本的封面上写有“求志书院”。光绪二年（1876年）上海道冯焌光捐银二万两，创立求志书院，下分经学、史学、掌故、算学、舆地、词章六斋，聘请钟文丞、俞樾等学者主持书院教学工作。课艺稿本的封底又有“壬寅”两字，可见：1902年吴宗海肄业于求志书院，成绩优异，为“特等一名”。

翻阅那册课艺稿本，内有他亲笔书写的三四篇论述史事的作品。今日看来，几篇习作已是吴先生的佚文。令我最为兴奋的一篇佚文当属《〈湘军志〉书后》。众所周知，清末曾国藩统率湘军、淮军，先败后胜，彻底消灭太平军。光绪年间，经学家王闿运接受曾纪泽（曾国藩哲嗣）的邀请，撰写《湘军志》。吴宗海于史学斋学史，写下这篇读后感：

用兵之道，贵乎精，不贵乎多。徒取乎多，而不取乎精，则费饷浩繁，而兵不可用。此咸同之间，所以有冗兵之裁也。惟取乎精，而不取乎多，则士卒骁勇，而所向克捷。此曾文正公所有以军、以有湘军之创也。

自粤贼倡乱，兵犯长沙，适曾公丁母忧归，因办团练于其乡。募农夫、倡勇敢，用书生为营官，遂有湘军之名，而我朝中兴恢复之基，实始于此。盖自湘军倡首，而水师成设于长江矣；楚军起于南昌矣；淮军练于淮上矣；又且擢塔齐布于戎行，识罗泽南于诸生，拔杨载福于卒伍，延彭玉麟于管库，则湘军之有益于家国也。

……其余练军规条至一百五十余条之多，而其大旨不外帅克在和，不在众之意。观公之自言，曰：“必万众一心，万人一气，方可办贼。”益知公之训练贵精，不贵多也。诚非易易矣。

在这篇四五百字的短文中，吴宗海一语中的，指出湘军取胜的法宝是：兵贵精，而不在多。文中言及罗泽南、彭玉麟，像曾国藩一样，都是文人。上到将帅，下至营官，湘军中的“精兵”正是书生，他们有着爱国情怀，有着文化知识——较好较强的个人素质。仅此一点，吴宗海《〈湘军志〉书后》还未过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