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松南

我家院墙外原有两棵金橘树，右侧那棵结的果子比外面卖的上好金橘还甜脆，左侧的却如落瘪桃那般干瘦。

埭上家家都栽果木树，但金橘树不都有，偶有去自留地的妇女，驻足闻香，顺手摘粒金橘，随便在手掌间揉搓去尘，熟练地抛向嘴里，脚步也轻快多了。

原先我不知道金橘树一年四季开花结果，以为冬天的金橘那么瘦小，一定是饱经霜雪、受尽严寒摧残所致。

我常在入冬前邀请同事采摘，他们都是小年轻，最乐意下乡采风，马上相约利用午间一点时间一起来。

两棵金橘树果实累累，枝条全都下垂，青少黄多的金橘等着他们减负。小年轻们穿上我家的反罩衣，有的站在平地、有的跨上人字梯，一枚枚金橘抛向竹篮，金橘弹跳踫撞后芳香四溢，早有嘴馋的姑娘剥皮留囊塞进樱桃小嘴，是酸是甜她自知。一不留意，小伙子手中掉落了一粒金橘，提篮的姑娘一低头，“滋溜溜”滚下，不偏不倚落在她面前的衣袋里，神了。

感受到年轻人的蓬勃朝气，我顿时也有了年轻态，和他们相处，不开心都不行。

他们只品尝个把新鲜金橘，剩下来的全由一位姑娘带回家，专门在土灶、铁锅上用冰糖、蜂蜜熬制成浓稠蜜汁，然后拿到办公室，同事们各一瓶。冬天服用，纯天然，无副作用，化痰止咳平喘，最能安抚我心。金橘膏竟然是联结心灵的黏合剂。

前年一场极寒天气，右边的那棵大金橘树居然被冻死了，看着它的叶片由嫩绿转枯黄，我轻摇树干，叶片簌簌飘落，汇聚在枯死的树脚下再无声息。

今年，左边树上的金橘还没有完全成熟，只是表皮刚刚显黄。不过，这时候的水分、甜度刚刚好，到了隆冬时候，真就如那楝树果了。耐不住寂寞，我不时摘一粒放到嘴里咀嚼，虽然有些酸酸涩涩，但我总试图品出它的甜味，努力让原同事们不虚此行。不知不觉，我已站到路边，远远向村口张望。

这两年，常有亲戚朋友试探着说：“哇，金橘这么多！”意思很明确：留给谁呢？就让他们非议吧，我们有约定，说好还会来采摘的。爱人善解人意：“不如摘了送过去。”

嘴里的金橘已被我嚼得仅剩残渣，早没任何滋味。我不觉惆怅：我是让他们有个由头来乡间走走。其实，我早已把他们当成自家的孩子，有了深深的牵挂，只要他们工作、生活得好，哪还有过多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