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2版:文化周刊

史料中的“严春阳楼”

◎羌松延

中国人有着很重的家乡情结,无论离家多远或多久,都希望能够叶落归根,严春阳也不例外。为此,他在家乡石港建造了别墅式庄园,即老百姓所称的“严家洋楼”,又名“严春阳楼”“严庄”,是当地最早的现代建筑,关于建楼原因及经过,1927年5月上海《小日报》署名“青争”的《严春阳华屋落成》一文曾有介绍,主要内容包括:一为建宅动因是严春阳“欲作衣锦荣归之计,拟就原籍石港购地筑屋,为终老故乡。”二是石港士绅、严春阳表亲凌质人(国荣)得知他有此意后,便效毛遂之自荐,在石港南街购得文昌宫前空地一方,计八亩有零。该地块“前临御葬坟,后靠洗笔池。”三是于1926年秋冬季节“鸠工庀材,建筑洋式楼房三层,亦有屋顶花园,四面风景绝佳”。而当年10月的《通海新报》也曾发简讯一则:“石港区严春阳,前购得育婴堂西地基,建筑住宅,现原有居户,业已搬让。闻严宅由申江扬子建筑公司承建,所用砖石已陆续运到,不日即行兴工云。”

根据以上记载并综合有关信息,严春阳楼位于石港镇东南。该楼三面环水,其东侧与育婴堂相邻,也是陆路进出的唯一通道。于此亦可知洗笔池在该楼北侧,并非现在所说的御葬坟那片水面。而在洋楼的河南,当年还是一片乱坟场。

1927年5月,在主体工程行将落成之际,“一般附近游客群往登览,以得先饱眼福为快。”也就在这个月,国民革命军进驻南通,但昔日的淞沪警察厅长、屋主严春阳此时已去职数月,且不知所踪。面对快要落成的华屋,作者“青争”心生感慨:“大好华堂,尚无入宅之期。噫!军阀之下场如此,亦至可怜矣。”

结果,一个月之后,即1927年6月,国民革命军委任严春阳为东路前敌要塞司令部军需处(一说长江要塞司令部军械处处长)。后又一度传言欲将此屋“转售于南通前任镇守使张君(按:指张仁奎)”。

8月13日,严春阳“返里,察看房屋工程。”有趣的是,那天严春阳正欲登楼,见门锁着,便索要钥匙开门,结果“工头难之”,原来,虽然严春阳早已将所有经费交予经手人凌质人,但因被凌挪用而致工程款未付,“尚欠扬子建筑公司近十万元,故工头有心难之”。而严春阳对此“虽知,犹佯作未觉”。

严将工程全部委托凌质人(国荣)一手操办,并“转讬扬子建筑公司承办”。查扬子公司,为民国时期上海著名建筑公司,以承包土木建筑工程见长,业务涵盖国内各地,1931年大生副厂厂房亦由该公司承建。此外,1933年1月,上海德兴电料行在其广告中的“外埠工程”项列有“严春阳住宅”。足见该公司当年曾承接了严楼的部分业务,德兴电料行在几年后仍在广告中提及该工程,显然认为这是一项引以为豪的事情。

11月,全部工程将告完成。时有记载:“最近日夜赶工”“巍巍大厦,华灿可观,制造之高畅,饰装之美丽,洵堪称首屈一指。而园林花草,池塘亭阁,糜不侈奢之极,见者莫不称艳,不知于此庄严伟大之第宅。……园中並有一井,其大无匹,虽吾通尚不可多见。”目前所见资料,尚未能找到洋楼竣工的确切时间,但由当时的记载可推断该工程大致完成于1927年年底。另据参与建筑的宁波木工讲:“此屋之耗资达十五万元”。

晚年的严春阳“息影通城”,并未回石港洋楼居住。1934年7月底,严春阳忽“因宿疾大发”,在通城去世。“家属遵其遗嘱,将柩运回石港原籍火葬”。时有挽联:“以齐卢战争利薮,便能唾手得来,家不长贫,毕竟田园千亩足;溯光宣募集新军,试问几人尚在?君真奇福,奈何归隐一楼终。”却不知严春阳巨资建楼而不入住,所为何来?

因严氏一直没有入住,故洋楼自建成后一直空置。抗战后,当地教育名宿朱凯三倡办红卍字会,并将会址设在严楼。该会在楼顶高悬会旗,收容难民,而石港居民每遇日寇骚扰,躲进此楼者甚多。然而,1939年10月,受国际公法保护的红卍字会驻地严春阳楼竟遭日寇炮击,造成众多难民死伤。次年3月,吴浦云曾记其到石港“参观育婴堂及红卍字会严春阳宅,观敌人炮击痕迹及血肉纷飞留痕,为之触目惊心。去岁十月,敌攻石港,炮击严宅之楼,中弹十余,避难者死伤数十,即此所也。”吴氏所记虽简,但颇有史料价值。

1948年1月25日(农历腊月半),我分区部队攻打石港。市档案馆所藏26日下午中统南通县局“张烈”发给“嘉强”的一份情报显示,敌“驻石自卫队有兵力三中队及县保安队一中队,共计五百余人”,遭我“主力一部九分区梁灵光部、地方区队等五千余人攻击”。25日午,敌外围“部队退守核心阵地严庄大楼”,在马家田的指挥下负隅顽抗。据该档案载,为阻止通城敌军增援,26日“晨,通石公路陈家酒店(按:即四安镇)至石港段已全部被破坏,并有障碍。酒店北二里即有共军埋伏。”在我分区部队强攻数小时后,这座坚固的据点被一举攻下。但经此一役,曾经的洋楼仅剩下一副躯壳。

据退休老教师吴广才(1932年生)老先生回忆,他于1952年到石港任教时曾前往严楼旧址,除了西河边的那口大井外,只剩下长短不一的水泥梁柱,凌乱地散落在杂草丛中。而在“文革”时期就读于此的施志淮先生记忆中,印象最深的是石中学生宿舍前、农田中的那口枯井,以及当年在御葬坟与严楼旧址掘地寻宝后失望离开的红卫兵。

如今,当年战火纷飞的严楼已化身为一处球场;原水井位置则竖立起一座古色古香的联体两层楼阁式建筑;由此蜿蜒至北河边的百米石刻碑廊,镌刻着包括文天祥在内的与石港有关的诗词。碧波之上,它们与南边小岛上的御葬坟、洗笔轩、笑读亭等景点一起,构成了一幅古韵盈溢的画面,美不胜收,令人心醉。

水面左侧即为严春阳楼旧址。

石港文博苑古镇沙盘上的“严春阳楼”。

2023-12-20 2 2 江海晚报 content_158401.html 1 3 史料中的“严春阳楼”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