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遥

我和家人驱车直奔百里外的二姐家，为她庆祝70岁生日。

我是兄弟姐妹4个中的老幺，哥哥姐姐都十分疼爱我，二姐尤其如此。

父亲早逝，羸弱的母亲在生产队努力挣工分，苦苦支撑着这个家的同时，又带着我的姐姐哥哥常年搞副业，做芦花靴补贴家用。

二姐得和哥哥各骑着一辆“吱吱嘎嘎”的破自行车，外出数十里，去拔茅草和割芦花。夕阳西下的时候，精疲力竭、饥肠辘辘的二人才拖着沉甸甸的茅草或一捆捆芦花回到家里。那时我小，晚上还要大人陪着睡觉。二姐常常放下做芦花靴的活，边给我讲故事，边哄着我入睡。大冬天清晨，滴水成冰，去镇上卖完芦花靴的她总是买上一个热包子用毛巾捂着，带回家给我吃，而她自己只喝一碗麦粞粥填下肚子。

二姐天生丽质、勤劳贤惠，上门说媒的很多，最后她嫁到了黄海之滨的国营单位——如东棉场。姐夫每月18元的工资对我们来讲已是不敢想的高收入。当时，棉场里实行的是吃食堂，每月自己买饭票，几乎没有积余。但以为姐姐过上了天堂日子的我和哥哥，每隔上一两个月，便骑自行车，赶百把里去她家蹭饭。每次热情的姐夫总是将我们带到食堂，鱼肉荤腥，让我们大饱口福。殊不知，往往因我们去，花掉了饭票，他们夫妻二人得挨饿几天。这是我后来才听到母亲说的。

经历种种变化后，勤劳聪慧、积极上进的二姐，被推荐上了市医大，毕业后，成了农场里的一名医生。夫妻同心，其利断金。随着生活条件的一天天好转，姐夫买了一条渔船，雇人下海捕捞作业。就在全家憧憬着美好的生活时，一场灾难从天而降。姐夫的两名雇工晚上偷偷驾船出海捕捞，命丧大海。尽管事后有关部门经过调查，确认这起海难和姐夫无关，但姐姐姐夫还是倾囊安抚死者家属，欠了一屁股的债。

为了摆脱困境，姐夫承包了农场里的10多亩农田，开展规模种植。在医院上班的二姐下班后，帮着姐夫一起种地。日子又一天天好了起来，他们还清欠债又盖起了新楼。10多年前，姐夫、姐姐相继退休，每月能领到三四千元退休金的他们，还帮着种田大户的侄儿劳动。

但二姐夫大病后彻底丧失了劳动能力，二姐全天候当起了保姆，把他养得白白胖胖，而她自己则仿佛比实际年龄苍老了10岁……二姐的言传身教，潜移默化着外甥女。她常常从南通抽空回家看望父母，帮他们干这干那。去年，孝顺的外甥女婿更是从南通辞职，到二姐家附近的单位上班，吃住在岳父母家，担起了照顾二老的重任。

目的地到了，姐姐姐夫早已在场上等着我们。望着身材消瘦、面容憔悴、白发苍苍的二姐，“姐弟如同波与藤，抛波弃藤寸难行”这两句话闪现在我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