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杰

莫言笔下的腊八粥，是七样适合熬粥的粮食加上不可或缺的大枣煮成的。我在农村长大，“瓜菜半年粮”的时代，能填饱肚皮的日子都屈指可数，但是每逢腊八节，父母却总能想方设法让我们吃上香糯可口的腊八粥。

每年的腊月初八这天，父母都会起得特别早，母亲将红小豆、花生、小米等食材倒入锅中，这些食材是她头天晚上就洗净泡好的，加入适量清水后，父亲马上将柴草点燃。这锅粥寄托着全家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因为据说“谁家烟囱先冒烟，谁家粮食堆成山”，为此，我们那的人家大都会争抢着早点将粥做好。

那时家里砌的是八印锅的大灶，父亲边拉风箱边添柴草，一段时间后，一缕诱人的香味就伴着风箱声而来，勾得我们馋涎欲滴。于是，不等父母催促，我和姐姐顾不上棉裤棉袄的凉意，争先恐后地穿衣起来，并擦好桌子摆好碗筷，只等着打牙祭。

粥做好了，父亲赶紧给我们每人盛上一大碗。我一把端起碗，但是因为粥太烫无法大口吃，只能沿着碗边试探着轻轻啜吸，发出“滋滋”声。母亲慈爱地看着，一再叮嘱“慢点吃”！母亲甚至弄来了糖精，在粥里加了一点。在那个时候糖精就意味着绝美的滋味，我还记得每喝一口都有股别致的香甜在唇齿间萦绕。

说起来很不雅，但当时的确是这么做的——吃完后，我又将盛粥的碗舔了一遍，碗上干干净净了才放下。此时已暖意盈身，走在上学的路上也不觉得冷。路上能闻到许多人家向外飘出的腊八粥香味，似乎整个村子都浸润进温情笼罩的人间烟火。

我曾经问父亲：“为什么腊八节一定要喝粥呢？”父亲的解答我一直记得：“过了腊八就是年呀，喝腊八粥就是为了提醒在外面的人，要记得快点回家，和家里人团圆。”

儿时的我对这句话的体会并不真切，多年后在外打拼时，我曾有两次不能回家过年，看着别人拉家带口地置办年货、听着辞旧迎新时的鞭炮齐鸣，心里就跟猫在抓似的，那种想家的感觉特别强烈。后来，只要条件允许，再忙再累我也会赶在年前回家去，就算多花些钱也无怨无悔。守在父母身边看着全家老小、一大家子人围着炉火有说有笑，寒冬腊月里最美的光阴不过如此。

如今，我已在城里安了家，生活安稳，腊八节煮腊八粥消遣的意味更重一些。看着儿女一天天长大，我想等自己老了后，也会打电话问他们有没有做腊八粥，我还会告诉第三代：喝一碗腊八粥，将过去一年的酸甜苦辣全都释怀。无论身在何处，家人总会记你冷暖、念你苦乐，为你立黄昏、问你粥可温。回家吧，亲人那份牵挂与希冀，永远都是勇敢向前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