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梁

要过年了，母亲买来几盆花草，有水仙、蟹爪兰、风信子等。虽不是什么奇花异草，但能给家里带来清新喜悦之气。母亲笑着说：“现在条件好了，过年有这么多花可看，多喜庆！”

在我的记忆中，母亲每年过年时都特别重视家中的摆设，必定要在屋内摆上点好看的东西。母亲天生带一颗诗心，这与有没有文化无关，只与对生活的热爱有关。这样的人，总是想方设法让环境更美一点、让心境更愉悦一些。

我小的时候，家里住的房子很破旧，到冬天特别冷。但每年扫尘日，母亲都会带着我们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屋子清爽了，里面再装饰点花草就更好看。可是那时条件差，到哪里找花草去？况且屋子里那么冷，即使有花草，也长不好。不过，母亲总有办法，她会用清水养两盆蒜头摆起来，蒜这东西发了芽很好养，冷点它也不嫌弃，照样长得生机勃勃的。那盆绿油油的蒜苗，给简陋的屋子带来无限生机。母亲还会把红辣椒穿上几串，挂在堂屋墙上，红红亮亮，更增喜色。

后来，家里条件好了，有一年，母亲养了一盆水仙。可大概是因为冷，水仙长得不太好，她便又搬出蒜苗来。母亲说：“还是这玩意好养，看着水灵灵的，有欢实劲儿，让人觉得日子过得都有奔头了。”

还有一年，母亲不知从哪里淘来一只特别漂亮的酒瓶。那是一只白瓷瓶，上面有雪落梅花的图案，摆在家里的农家中式柜上居然也和谐。姐姐好像遗传到了母亲的创造力，她找来几枝造型不错的枯树枝，插在那个瓶里，看上去特别相称，也添了几分雅致。

后来，我在书里看到汪曾祺的散文《岁朝清供》，竟然发现了与母亲不谋而合的做法：“穷家过年，也要有一点颜色。很多人家养一盆青蒜。这也算代替水仙了吧。或用大萝卜一个，削去尾，挖去肉，空壳内种蒜，铁丝为箍，以线挂在朝阳的窗下，蒜叶碧绿，萝卜皮通红，萝卜缨翻卷上来，也颇悦目。”我读着这样的文字，觉得特别亲切，童年场景如在眼前。

母亲虽然不知道“岁朝清供”这个词，却完全掌握它的要义——用自己的创意，营造平凡生活的诗情，带给自己美好心态和精神滋养。看来，世上有很多像母亲一样的人，用巧手和慧心装扮着生活。再清贫的日子，都能被他们过出诗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