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璐

家里买了一个中小型鱼缸，几株嫩绿的水草，几块胖乎乎的小石头，几只晶莹剔透的小虾，几条小巧玲珑的鱼儿，几个黑黑墩墩的小螺，打开买鱼缸赠送的增氧泵，配合客厅的灯光，鲜活灵动。

我和娃都很喜欢盯着鱼缸看，看看小虾躲在哪棵水草后面，瞧瞧小鱼随着增氧泵的气流上下溜达，瞅瞅以为没人看见伸出触角摇摆的小螺，都是朋友，各自安好，一切都显得那么恬静祥和。

有天晚上睡不着觉，披着衣服起身来到客厅，想看看小鱼、小虾都是怎么睡觉的。打开手机的闪光灯，悄悄来到鱼缸前，看到的却是让我毛骨悚然的一幕！一只小虾挥动着脑袋两边的大钳子拖着一条小鱼往下沉，那条小鱼似乎没了生气，毫无反抗意识。小虾脑袋下方有一堆小钳子的地方应该藏着它的嘴巴，借着闪光灯能清晰地瞧见小虾吞吐着什么。我调整了手机，贴近鱼缸，内心拔凉拔凉，小鱼的一只眼睛已经没了，罪魁祸首——小虾此刻正在啃另一只！小鱼的脸也不大，这会儿大概还剩下半个小脸、半只眼睛，身体完整但尾巴和鱼鳍都没有了……其他活物对此毫无反应，该游游、该吃吃。

我愣了好一会儿，还不太能接受眼前的一切。白天是天使，晚上是恶魔？这是我制造出来的小世界？小虾杀害并吞食好友的时刻，我在发愣，思想却如滔滔江水奔流不息。从哲学到生物学，从诗词歌赋到人生理想，从人本论到生物多样性，从我的鱼缸到昆明动物园的猫……

直到小鱼的另一只眼睛也被啃完，我仿佛被人当头一棍，停止了乱想，也想明白了一个大问题：买了鱼缸、买了水草、买了增氧泵，但我忘了买饲料了，鱼缸里的活物都饿疯了！

没有来到我的鱼缸之前，它们如何生存与我无关，可进了我的鱼缸，它们原本的生活被人为切断，那么饲养的人也该给它们创造熟悉且更好的生存环境！结果，我连食物都没准备，饥不择食的它们只能凭本事找食物。饿了就吃，累了就休息，发情了就交配，没有为什么，一切皆遵循本能，包括活着。所有关于好与坏、是与非、善良与邪恶、朋友与敌人、怜悯与讽刺、感激与仇视等之类的观点与它们毫无关系。就连弱肉强食也是我们自个总结出来的。

这般一想，我的愣神、我的遐想甚至我觉得小虾背叛了小鱼这个朋友都变得可笑荒谬，就像有人把猴子和猫养在一起想让它们成为朋友一样可笑！就像有人觉得猴子比猫坏、比猫残忍一样可笑！

坏的是知好坏却一意孤行的人，残忍的是知善恶却作壁上观的人，同理，好的也是辨是非、愿意修正的人，善良的也是晓爱憎、分享温暖的人！小虾啃小鱼不是为了彰显残暴，猴子扯小猫也不是为了展示邪恶。让这一切发生的是人类，那么，能让这一切好转的应该也是人类！

回到床上，我立刻打开手机查找小鱼、小虾的饲料，迅速下单了内含丰年虾卵的饲料还有隔离带，长呼一口气！上过学、看过书、懂过道理，“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就不该是一句空话。否则“责任”两字就成了小鱼消失的脑袋，无从找寻。时间长了，如何对待弱小的生物也同样会如何对待弱小的同胞，不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