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新红

“泡”，是个神奇的词。当它有动作加持，就会产生被包裹、包容而浸润、沉醉的奇妙感觉。于是，有人爱泡茶，连同自己的身心一同泡在甘苦、沉浮里；有人爱泡酒，试图借一杯甘醴陈酿来延年益寿；有人爱泡菜，将寡淡无味酵成酸辣爽脆；有人爱泡澡，用水和蒸汽抚平肌肤的坎坷。“泡”字因这种意思甚至被拓展使用，比如泡吧、泡妞、泡场子……而我，就爱泡脚。

人到中年就主动入了养生“坑”，各式养生滋补品上起来，什么护肤、头疗、瑜伽卡办起来，艾灸、推拿、刮痧、拔罐也是常常体验，拍痧板、艾灸仪、按摩椅、肩颈锤、泡澡桶等各式养生器械陆续往家里搬。结果，除了泡脚外，别的没有一样能坚持下来。

立秋这节令的号角一吹，就开始迷恋足浴的一桶温热。夜色渐深、琐事尽去，我就把自己安顿到泡脚盆边。电动按摩泡脚盆接上电源、倒进热水，双脚伸进热水的一刻，微触电般的快感从脚底出发，辐射全身，仿佛有无数根细丝线牵动足底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浸润、唤醒、触发、滋养，一点点卸下疲惫、劳累、酸痛还有浮躁，松弛感一点点传递到全身……于是，我的双脚被俘虏了，很快身体也投降了，心甘情愿“束足”就擒。按下自动按摩键，脚底的轮子、珠子、球球霎时呼啦啦转动起来，挤压、摩挲、顶撞，足底开始发热、酥痒，踩得太实还会磨出水泡来，吓得不敢多按摩了。

为了提高泡脚的养生效果，参考了多种建议，曾经在水里加过好多“料”，把双脚和身体投喂得不知所措：曾泡了小半年艾叶，到了夏天穿凉鞋时才发现双脚绿不拉几、黄兮兮的，比腿部暗了几层；曾用生姜片、生姜精油泡脚，没几天就牙疼、眼干、便秘；也买过一些足浴包，除了加深皮肤颜色外，未有明显效果。今年，同事间流行一种不锈钢桶煮中药的足浴，全家人可轮流泡，而且中药汤可以天天泡，这种多人共享的“老汤”，我是不敢尝试的。多年的泡脚经验告诉我：大道至简，唯有清水泡脚最方便、最干净、最简约、最安全。

其实，能让我坚持下来的，不只是泡脚的养生功效，还有这段身心兼养的好时光。

泡脚时，我会开启自己设计的轻松愉悦“三部曲”。第一部“头等要事”：手握闺蜜赠我的桃木梳子，用五分力度从额头鬓角往后脑勺梳理头发，至少100次。光滑的木齿踩着一寸寸头皮在发丝间游走，耕耘着头顶这块日渐贫瘠的土地，渐渐地竟也林深木秀了。第二部“面子工程”：面部护肤。水呀、油呀、霜呀、膏呀一层层抹、一层层拍，还定期用小刮板刮一刮，刮完敷一片面膜。梳头、护肤一般5分钟就能搞定，剩下的时间就留给“养心一刻”：捧起一本自己喜欢的书，把身心交给文字，也就交给了安宁与幸福。散文、诗歌、小说都是最爱，恰好的水温、舒适的坐姿、柔和的灯光，双脚交由水和转珠轻抚、按摩，目光与心灵交由文字抚慰、摩挲，需要时还可以开启气泡，用水泡的咕嘟声来一段伴奏。无车马之喧嚣、无琐事之劳累、无烦恼之糟心，更屏蔽了手机上乱七八糟的信息干扰，这静谧、美好、舒适的时光只属于我一个人。

就这样，整个秋冬直到又一个春天来临，双脚交付一汪温水、目光攀援文字，身心在路上，有时抵达额尔古纳河右岸，倾听鄂温克族的人、草、木、石、兽平等对话；有时来到20世纪上海滩的十里洋场，看繁花绽放又落尽；有时在农耕的天空下，赴一场天地与万物的前世约定，赴一场美与诗的风云际会……其实，就是把自己泡在一段若水时光、静好岁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