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祥虎

“筛子淘箩修盘篮哇——筛子淘箩修盘篮哇——！”在如皋、通州、如东三县市交界的乡村大道上，经常会见到一辆机动三轮车驶过，车上载着大小筛子、四方竹篮、竹蒸屉、簸箕、淘箩、挎笿儿篮子、箩筐，车主是一位年逾花甲的篾匠师傅，名叫宗友林，如东新店人。

宗师傅15岁起就背着刀包跟师傅走千家，学习竹编手艺。那时的庄户人家，土墙茅舍，院前屋后，沟坎河堤，几乎都有大小不一的竹园。俗话说“荒年饿不死手艺人”，在生产队挣工分的岁月，学个篾匠真好，吃人家潮的、拿人家干的，每天八角现钞，还不用肩挑脚蹬干苦力。劈竹削丝绕指柔，一件件实用的农家生活生产用具就能做出来。

昔日广袤的江海平原，大小乡镇都有竹行，那里面卖的是用山区毛竹制作的产品，诸如船篙、凉床、竹椅、扁担、蒸笼、粉筛、竹笆脚手片，当然也有粪桶耳子、连枷、锄柄、痒痒挠、竹筷之类的。而农家篾匠用的却是本乡本土出产的竹子。一根两年生的青竹，加工成品，则需经过砍、斫、锯、劈、削、刮、抽、拉、煮、烤、编、扎、插、盘、弯、压近20道工序。竹身一般可劈为四层：头青、二篾、三黄、四瓤，各有其用，可薄如蝉翼，亦可厚似藤皮，有道是“篾刀神剖千般竹，巧手揉编万种情”。

宗师傅每到主家做活，少则三日、多则一周。匠心“守”艺，一床滑柔的凉席，就要蹲在地上专注编织两天才能收工。他加工的睡匾放在河面上，躺进一个伢儿半天都不沉，不光细紧密实，还图案精美、花式多样。他编制的各种孔径的竹筛子，曾经供不应求，乡镇上的豆制品作坊、潮糕店、生产鱼腐的厂家以及乡村厨师等，一订就是二三十只，就因为这些竹编器具天然、环保、零污染、无添加，能保证食品安全，群众放心。

然而时过境迁，流水线上生产出的塑料产品、不锈钢用具价钱低又好用，成为人们的新宠。一把捞面的竹笊篱，如今在农家庄园都不多见了。传统的竹编器物人力成本太高，如一只直径1.2米的簸箕要花上两个多人工，售价200元还很难卖出；一个竹筛子也难卖到百元，其实除去材料，宗师傅还要做一整天。此外，整个行业也正在消亡，如今农家子弟也多已大学毕业，谁还愿意学习这手工劳作、挣钱又少的老玩意儿呢？

岁月不饶人，不能外出打工了，宗师傅就添置了机动三轮车，干起了篾匠的老本行。他现在经常走乡串镇，沿途吆喝；又多驻足于村居小区、乡镇农贸市场和街道超市旁，出售竹编产品。他还修残补缺，满足中老年人的需求，可定制、可预约上门。竹篮破旧了，可以补新篾；筛子沿口残缺了，可用黄色塑料带重编好；老竹席、盘篮也可修复如初。有时，他也会按客户需求加工棒针、灯笼、鸡鸭鹅的笼子，以及鱼篓、簸箕、捕捉黄鳝的篾竹套子等。他还回收塑料包装带，加以再生利用，总之变废为宝，也乐在其中。

风雨前行的声声吆喝中，宗师傅还不忘调侃：外头漂亮的屋檐再多再大，总不如自己手里有一把伞哈。我们这些宗师傅的老客户，也希望传承千年的竹编技艺能继续流传于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