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前的雨丝总带着海棠的香气。那些粉白花瓣沾了水汽,像被泪水洇湿的信笺,一片片落在青石板上。我俯身拾起一瓣,纹路里藏着曾祖母折海棠枝时弯曲的指节。
记得小时候这时节,曾祖母总要剪几枝半开的海棠供在案头。她说花开到七分最好,余下三分留给时光去圆满。如今案前换成了线香袅袅,我却总幻听到花苞绽开的簌簌声,像老人絮语般的温柔。海棠不似桃李灼灼,素白里洇着薄红,恰似褪色老照片里泛黄的笑颜。
祖父生前侍弄的海棠树已亭亭如盖,新抽的嫩叶托着宿雨,将水珠轻轻抖落在供果盘里。我突然懂得清明为何总在花事最盛时到来——这满树繁花原是最庄重的祭文,用绽放的姿态诉说生命的轮回。
暮色漫过祭坛飞檐时,最后几片花瓣正随风旋落。它们掠过青砖黛瓦,拂过新培的坟土,最终停驻在供桌烛台边。烛火摇曳中,褪色的花瓣竟泛出珠光般的色泽,仿佛先人隔着岁月投来的温润目光。
收拾供品时,我在香炉灰里发现几粒海棠种子。来年清明,一定会有新的花枝在旧地摇曳,替我们续写那些未尽的思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