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剑

距离西南营腾迁已4年多，甲辰腊月的一个暖日，我和老妈趁南大街办事之余，实地回访住了60余年的老宅——掌印巷39号、冯旗杆巷7号。

我出生在南大街的冯旗杆巷7号（旧时第一机关幼儿园教工宿舍），现在的火树银花大厦西侧弄堂。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南大街，没有高楼大厦，基本都是平房或二层小楼，记忆中印象最深、颇有特色的便是新华饭店，新华饭店是一座民国风格的建筑，始建于1930年，曾经作为“大旅社”，新中国成立后改名新华饭店，门面不大，走进去是一个长方形的天井，天井的地面是大理石和鹅卵石镶拼的花纹，角落种了些绿植，四周及二楼是房间，用作宴会的大小包房。新华饭店的肉包通城闻名，每天早晨，进门的过道总是排着长长的队伍，当热气腾腾的蒸笼从后厨端上，不一会儿便售罄，排在后面的人只有等下一批。在计划经济物资匮乏的年代，新华饭店的肉包是多少通城百姓改善生活的“小确幸”，也是我早起不睡懒觉的“原动力”。除了新华饭店外，印象较深的还有长桥商场、桂香汤圆店、荣大祥绸布庄、李万园酱菜店、正容理发厅、家具店、日杂店等等，都和老百姓的日常生活密切相关。南大街两侧街巷纵横，同学们大都居住于此。课余，和同学走街串巷，走累了，翻翻衣兜，如有家长给的几角钱，就去仓巷馄饨店吃一碗小馄饨，幸福感顿时爆棚。

再次踏进冯旗杆巷7号，已是我搬离35年之后。原先搭建的各类违章建筑已经拆除，在政府的规划重建下，棕栗色的木门隔断、青砖相间鹅卵石的地面、圆形的柱廊、石雕的底座、木雕的栏杆、各种石砖造型的门廊都修旧如旧，小时候经常攀爬的松树也得以保留，明清风格的建筑群重新展现当时的繁荣。沿着院落转了一圈，原先的“72家房客”不见踪影，虽然房屋修缮更新了，政府投入了不少人力财力，但烟火气不见了，我的心情由原来的惊喜变得惆怅起来。

目前，掌印巷的保护更新还未全面铺开，走进39号大院，斑驳的大门上我写的对联依稀可见。移步前行，青石小径的缝隙，野草已有一尺多高，老井还在，小时候把西瓜放到铁皮桶用绳子下到井中，没有冰箱也能吃到冰镇西瓜的情景又浮现出来。推开左边木门就是爷爷奶奶和父母居住过60多年的老屋，独门独院，一进三堂的清末风格建筑，亲手栽种的桂花树和蜡梅树已将小院铺满绿色，回想少年时代的盛夏，搬一竹榻到天井，微躺其上，在绿荫蔽日的小院里，摇着芭蕉扇，喝着清香的茉莉花茶，吃一口冰镇西瓜，何等惬意。

而如今小院里家家户户都已门户紧闭，“保护旧居，喜迁新居”的标语都贴在门上。原先弄堂里的叫卖声、自行车的铃响声、小朋友的嬉笑声没了踪影，烟火气荡然无存。我不禁在想，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车水马龙？保护古民居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仅仅是供后人参观吗？人文建筑景观如果缺少人这个主体，便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能够让记忆留存的往往是生活场景，而非独立的建筑。如果人在旧民居中生活，古建筑和现代社会活动融为一体，更能彰显地域文化特色。这些年，我也走过其他城市的老街，发现凡是把人居纳入其中的都比较兴旺、繁荣。南通作为获得过中国人居范例奖的有文化底蕴和特色的城市，应该在民居保护方面做出特色，以吸引更多的人来南通观光旅游、安居乐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