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8版:夜明珠

又到一年麦收时

◎龙水

立夏过后,高脚东南风劲吹,气温飙至30℃以上。闷热的晚上,漆黑的夜空,伴着“轰隆隆”的几声雷响,一场大雨一直下到天明。早起的农家人来到屋外,远远望去,田野上的麦子犹如一片金色的海洋。近看,还沾着水珠的麦穗沉甸甸地垂下了头。麦穗上绽开的麦粒像珍珠似的,风吹过,仿佛要掉落一般。“咕咕……”田野里,布谷鸟发出清脆的催叫声,麦子要开镰了,农家有新麦饭吃了。这个时候,过了冬闲的农家人便开始磨刀霍霍,准备收麦了。

20世纪80年代初,联产到劳后,我家分到了三亩多田。也像其他农家一样,母亲也种了大片的麦子。那时,我刚高中毕业不久。俗话说,救麦如救火。麦子九成熟,十成收。一旦麦子过分成熟,大风大雨后,不仅要减产,而且还要发霉,农家人的辛苦就白费了。种了一辈子田的母亲最明白这个道理。

连续几个骄阳后,天天去瞅麦子的母亲早早起了床,她从橱底下找出两把锈迹斑斑的带柄镰刀,再找出一块中间已磨得凹下去的磨刀石,将镰刀蘸上水,一手抓着刀柄,一手抓着刀背,在磨刀石上推了起来。随着响声,镰刀上淌下一股股锈水,刀刃变得铮亮。一顿早饭的工夫,两把镰刀被磨得锋快。简单吃过饭后,我穿上旧衣服,拿着镰刀跟母亲下了地。

母亲不愧是种田的老把式,只见她弯腰呈“弓”字形,镰刀从半米开外的麦缝中伸进,右手往后一拉,“唰唰唰”,镰刀飞走龙蛇。瞬间,一排排麦子排山倒海似的倒在她怀里,再用拿镰刀的手一勾,另一只手一托,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般,大把大把的麦子被整齐地放倒在麦田间。母亲娴熟优雅的割麦动作惊呆了我,我学着母亲的样子弯腰割起来,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割的麦子稀稀落落、长短不一,不是将麦桩拔了起来,就是麦桩留得很长。好几次,还割破了手脚。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我累得气喘吁吁。

趁着母亲磨刀之际,喘着粗气的我一屁股坐在田里,直恨自己平日不用功,高考落了榜,做了个修地球的人。善良的母亲在开导我的同时,手把手教我割麦子。渐渐地,得了要领的我速度也加快了。两天时间,三亩多田麦子全部割好了。

麦子登场,必须要有一块打麦场。打麦场要选在空旷通风且有水的地方。我家的打麦场在屋子前,空旷旷的一大片,路边有条小河。头天晚上,母亲用锄头将麦场松土平整后,和我从河里提来一桶桶水,然后用木勺舀水,均匀地洒在土中。一夜过后,泥土滋润,一条条蚯蚓在泥土里蹦哒,素有好生之德的母亲总是将一条条小精灵拾起,装进畚箕里,再倒进农田放生。然后,她将头年留下的麦秸渣撒在泥土上,再用借来的石碾来回滚动,反复碾压。这样泥土和麦秸渣融合在一起,起到黏结作用。半晌工夫,一块方方正正的打麦场就做好了,就像水泥地一样结实。

趁着打麦场晒干之际,母亲和我下田捆麦子,再将一捆捆麦子挑到打麦场,等着脱粒。脱麦子最少要五六个人才能完成。因此,农家打麦都是你帮我家、我帮你家。只要邻家机器一响,我和母亲便撒开脚丫,帮着去打麦。

好不容易轮到我家了,母亲让我把准备好的香烟发给机工师傅和邻居。一番吞云吐雾后,机工摇响了机器,机器在冒出一股黑烟后,响声趋于平稳,在前面的人快速将麦子一把把分开,均匀地往脱粒机里塞,后面的人通过用桌子拼起的操作台,将麦子一捆捆往上搬,往前移。女邻居则用铁叉将堆在脱粒机前的麦秸秆挑起,放到另一边。上了年纪的人则用煤锹从脱粒机下往外抄麦子。随着“轰隆轰隆”的响声,打麦场上尘土飞扬。机器的轰鸣声、人们的欢笑声交织成了一首丰收乐曲。麦子脱完了,母亲在感谢大家帮忙的同时,拿出平时舍不得吃的馒头干和粽子分发给大家。

开始起场了,打麦剩下最后一道工序,清糠除杂。借助徐徐凉风,母亲站在路边扬场,我则将装满麦子的畚箕递给她。一阵“哗哗”声过后,几只大盘篮里堆满了金灿灿、胖乎乎的麦子,抓上两粒放在嘴里嚼一下,一股清香弥漫了唇齿间。麦场收拾得差不多了,汗流浃背的我飞快地脱掉上衣,跳进南边的河里洗了个澡,过麦场的疲劳也随之烟消云散。

一晃数十年过去了。随着科技飞速发展,现在农村再也见不到当年那种收麦时的热闹场景 了。取而代之的是,收割机的隆隆声成了时代的变奏曲。然而,当年收麦时的欢笑声和承载着农家人的希冀,展示农家成果的大舞台,以及火热美丽的乡村生活则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脑海中。

2025-06-07 2 2 江海晚报 content_210169.html 1 3 又到一年麦收时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