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输

水晶这种像玉，又似玻璃珠子的东西，向来不是我的爱好——年少时曾遗失过一枚绿水晶，亦无喜无悲。东方哲学认为世间万物皆可纳入金、木、水、火、土五行之中，五行缺水者，需佩戴水晶增强运势。回顾自己前半生，莫名地对沈、汤、泽等水姓倍感亲切，原来暗藏水的箴言。

东海县水晶集市效仿北京“潘家园”鬼市之风，周一、周五凌晨三四点开市，晚上七点歇业。东海县，传说为东海龙宫，曾叫东海国，唐宋时为滨海地带，元明后逐渐远离海洋。因其矿产丰富，当地农民经常挖到水晶，他们勇气可嘉地将世界各地的水晶背回东海县，形成加工、雕刻、推广、出售一条龙服务，一个世界水晶之都因此诞生。

我们提前一晚住到水晶集市附近。翌日清晨六点去赶集，一路上几乎没有人，仅两三个清洁工在清理垃圾桶。越过两座桥，走上十来分钟右拐，便自然而然地汇入买水晶的人潮中。这是一个气势磅礴、大刀阔斧的露天广场，有多少排摊位，一时难以目测。每个摊位皆不大，挤挤挨挨，排与排之间仅容两三人。一开始是些手链、鸡心、珠子等小玩意，大的、贵重的不多，但很快，从第三排开始，水晶集开始呈现出它的面目：很多从未见到的造型和颜色犹如万国展览，其数量可谓“水漫金山”。因为不愁客户，商户们并不怎样拉生意，端坐，捧一杯热茶，一副你爱买不买的无所谓，我得以从容寻觅。水晶原石大多灰不溜秋，疑似山石，透明度却酷似明矾，有的整个包裹在一层树皮里，有的则像一面患了癣疾的玉石，总之很难与晶莹透亮的水晶相关联。当地人献宝似的推荐一种里面包裹着金色麦芒的发晶，据说是上等货。考虑到我并不是什么富商巨贾，除了从一些廉价水晶里面进行处心积虑的甄选外，大概只能用瑕不掩瑜自我麻醉了。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因此，不敢拥有那种太透明、太圆满的水晶，同时亦怀疑它不真。好看，再加上略微的瑕疵，才长情。第二天逛了水晶城，便分辨出水晶集的好处来，很后悔错过集市上的那只金蝉。还到一千六几乎要下手了，发现一处小磕碰，虽然老板极力劝说，我还是很不争气地辜负了他。

如果说水晶城是批发，水晶集是零售，那么恒达珠宝馆相当于水晶博物馆了。面对恒达珠宝的水晶作品，即使是外行，无从计算这些被称为艺术品的水晶工艺之复杂、耗时之长久，但那种错彩镂金的华贵之气，隔着厚厚的玻璃，也照样摄人心魂。水晶工艺品不靠外在的款式证明自己，质地才是它最强大的气场：哑光的绯红色与质感和重量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混搭出中世纪的宫廷遗物之风。此刻，它们矜贵地矗立于红木或紫檀木的底座之上，傍着一串串让人看了整个心都凉了的六个零。千百年后，它们会成为人们瞻仰的国宝级遗产，成为水晶艺术史上可圈可点的里程碑。

然而，水晶作坊却是一个由切割机、刀具、原石组成，弥漫着粉尘的“面粉车间”，很多工作台上摆不下的灰白色水晶胚件挪到了台子底下或直接扔地上，但凡能放东西的角落都一个不落地塞满。抛光、打磨是一道重要工序，打磨水晶的却是雕刻师自制的竹签“钻头”。这不起眼的“牙签头”和细砂纸在雕刻件上需人工打磨十几个轮回，才能得到一件光润细腻的水晶工艺品。为了让水晶艺术品飞入寻常百姓家，恒达珠宝的董事长陈旭辉做了很多努力：从自制的脚踏铁轮打磨机到3D建模设备；用数字技术模拟雕刻后再手工精修，节约人工成本，提高成品率；利用边角料刻南瓜系列……近几年，采用现代化技术批量生产的磨砂水晶雕花茶具价格能够控制在两千元以内。这种茶具因其独特的晶体结构和能量场，能够改善整个空间的风水格局，为居住者或办公者带来积极的影响。据说，水晶饰品具有一定的压电效应和微弱的磁场，其能量会通过人体的经络和穴位，影响人体的气血运行和脏腑功能，缓解缺水的躁气，调节人体内分泌系统和神经系统，促进身心健康平衡。

那三枚在水晶集市买到的紫水晶成了那个四月、那三天行程中的最美收获，只有站在漫天水晶的露天广场上，东海县才会变得与其他城市不一样，变成一座让人心生眷恋的城市。

对了，告诉你，水晶集市附近的宾馆叫东海县委党校，水晶批发市场叫东海国际水晶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