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 阳

爱听好话，不爱听批评，是很多人的弱点。不过，当听到别人的批评意见后，不只拒绝接受，而且恶言相向甚至老拳伺候的恐怕不多，在清人纪昀的《阅微草堂笔记·姑妄听之》中还真有这样一个人。

故事是这样的：有个书生目中无人，如果有人挑出他诗文中的毛病，他便对此人恨之入骨，甚至殴打。有一年河间府举行岁考，十几名考生晚上闲聊，这书生随心所欲地高谈阔论，大家因惧怕他尖刻的口舌，全都闭嘴不搭理他，只有树后面坐着的一个人与他争辩，并连续不断地揭出他谈论中的谬误。狂生理亏词穷，怒道：“你是谁？”黑暗中只听到说：“我是焦王相呀。”狂生惊骇地问：“你不是不久前已经死了吗？”只听那人笑着回答说：“我如果不死，怎敢去摸老虎的胡须呢？”

这个书生狂妄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今人固然不在他的眼中，古人他同样瞧不起，还谁都不能说他的不是。他为什么会这样做？那是因为他试图借助这样的方式抬高自己的地位，满足虚荣心。但是，他的才学真的超越今古，天下第一了吗？当然没有。焦王相生前是河间府一带有名的老儒生，针对他的言谈中的谬误予以批评指正，使之理屈词穷就是明证。

对于读书人来说，知识结构存在缺陷，知识视野存在盲点，某些认知存在错误，并不奇怪。而面对这些问题，正确的做法是不断学习完善。这学习，可以是向老师学习，向书本学习，也可以是向实践学习，向某一方面比自己强的人学习。当有人予以你指教的时候，正确态度是虚心恭敬、是拜能者为师、弥补自己的缺陷、改正错误。而当你做到了这些的时候，你自然就比过去的你又进了一步；反之，则会让自己一错到底，甚至错上加错。

这则故事非常有趣的一点是，因为书生太过狂妄，容不得半点批评，所以，同样是读书人的那些考生懒得与他争辩，唯有那位已经故去的老儒生敢与他理论——他也只有在死去之后方才敢这样做。即便这样，这位狂生依然恶习难改，居然恼怒地又是跳脚又是叫喊，围绕着院墙四处寻找。而我们能够想象的是，假如他找到了焦王相，或许会使出他惯用的手段——殴打。所幸的是，已经变身鬼魅的焦王相并不是他能够抓住的——他在冲着书生发出吃吃的耻笑声的同时，与书生玩起了捉迷藏，忽而在树梢上，忽而在房檐上。

这书生最后是什么结局，纪昀没有交代：他会不会因为脑充血一头栽在地上起不来了？或者是更加恐怖的结局——疯了？据此我不由得想，为什么我们不能在面对他人的批评意见时，虚怀若谷，从善如流呢？“闻过则喜”与“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古训，平时我们听得很不少，不少人时常也说，可为什么我们不能把它落实在行动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