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跨了西域三十六国的好几国了吧？一路之上，那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一屋一舍，让人流连难忘，但更多的是感动与感恩。

□黄俊生

库车，也许有人对这名字略感生疏，但若说龟兹，大家都知道，西域三十六国之一，历史上大大有名，尤其是武侠小说和影视剧里碧眼金发、白肤隆鼻、能歌善舞、魅惑四射的西域神秘女郎，多出于此。

我们在库车城里转悠，试图寻找古龟兹的遗痕，比如龟兹古城。令人意外的是，大多数库车人居然对“龟兹古城”十分生疏，甚至有人指着一段清代城墙说，喏，这就是古城。我们“考证”了半天，总算弄明白，龟兹古城只剩下一个土墩，已被圈起来了，而清代城墙还留存了一段，实实在在地杵在那里。也许，库车的历史底蕴太丰厚，当地人都不屑于弄清龟兹古城与清代城墙的区别，所以，我们在向十几个库车人打听龟兹古城后，被说不清道不明的当地人东指西划在原地转圏，最后被指引到库车王府。

库车王府住着库车回部第十二代王爷达吾提·买合苏提。清朝统一新疆后，赐封部分少数民族有功贵族予王公爵位封号，世代承袭。清王朝最后一位王爷爱新觉罗·溥杰去世后，由清政府册封的世袭王，只剩下达吾提·买合苏提，成为在世的中国最后一位王爷。

库车王府一部分由王爷居住，一部分用来做展览馆。见我们观看得认真仔细，讲解员主动迎上来做介绍。达吾提·买合苏提14岁继承王位，当过库车县政协副主席和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政协委员，但他真正的身份是自食其力的农民，不过，政府对他的爵位未加否定。王爷有时会出来与参观者见面，与游客合影，此刻，他就在起居室里做功课。我们提出能否拜见王爷，这位大眼睛维吾尔族姑娘沉吟片刻，婉言谢绝：王爷年事已高，况且正在做祷告，就不要去打扰他了。

我们失去拜谒库车王爷的最后一次机会。一年后，88岁的库车王爷去世。

南疆与北疆的自然风貌迥然不同。大西洋的暖湿气流赐予了北疆河流湿地、森林草原，故而有“塞外江南”之称。南疆就没那么幸运，天山山脉阻断了季风南下，缺雨少水是南疆固态。故此，南疆到处是戈壁沙漠，中国最大的沙漠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就在南疆。但是，南疆的历史底蕴要比北疆丰厚得多，西域三十六国基本环塔克拉玛干沙漠建国，因为，喀喇昆仑山赐予了南疆丰沛的水源，我国最大的内陆河塔里木河就是塔克拉玛干的母亲河。到北疆，主要看风景，而到南疆，却是看风情——迥异于汉文化的异域风情。

按老木与水哥的计划，今天去克孜尔千佛洞与托木尔峰“打卡”。

克孜尔千佛洞是中国开凿最早的大型石窟群，从公元3世纪到9世纪凿建，持续时间之长，在世界上绝无仅有，1961年公布为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我虽先后参观三次，惭愧的是，印象不深，只记得大门口有佛经三大翻译家之一鸠摩罗什的清瘦坐像，记得洞窟里的壁画残损不堪，坐像几乎损毁殆尽，损毁程度堪为全国之最，这跟十三世纪的宗教战争与德、俄、日等列强偷盗、焚烧、破坏关系密切。不过，我对第18窟里朝鲜族学者韩乐然刻在洞穴石壁上的考察记事记忆清晰，我在那拍过好几张照片。

前往托木尔峰的过程比较复杂。托木尔峰是天山第一高峰，海拔7345米，与天山第二峰汗腾格里峰并肩屹立于中吉边境。地图显示，从库车和温宿都有路可通双峰，但我们选择的是一条无功而返的路。出克孜尔千佛洞，顺一条狭窄颠簸的小路朝破城子方向去，进了山沟走着走着便迷了路，正迟疑是否该回头，迎面来了一辆“斯柯达”，开车的是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女孩，老木上前问路，女孩指指大山深处，让我们再前行二十公里，就可到达托木尔峰营地。果然，那里是一个徒步探险营地，但差不多已废弃，只有一个哈萨克族小伙子看守营地。小伙子说，再向前，车无路可通，有两条徒步小路，一条向北翻越木扎尔峰到伊犁州昭苏县，是丝绸之路上的夏特古道；一条向西翻过眼前的雪峰，可达托木尔峰南坡。

听罢介绍，我们只得悻悻而返。一看还有时间，便奔天山神木园而去。

别看神木园只是一个土丘，却是戈壁大漠里一处神奇绿园。神木园在天山托木尔峰南侧，隶属阿克苏市温宿县，是一处墓葬群， 正式名称叫“库尔米什阿塔木麻扎”。土丘四周是茫茫戈壁滩，干涸缺水，但神木园却溪水环绕，绿树四合。难得的是，园内树木种类繁多，杨树、榆树、柳树、核桃、杏树、白蜡树，形态各异，千姿百态，都有数百乃至千年树龄。这些苍劲的古树，曲折盘旋，贴地而伸， 枝条起舞，犹龙如蛇，不毛之地有此绿洲，端的神奇。著名画家张汀有《巨木赞》赞之：想巨木受日月之精华，得天地之正气，因生命之需求，不屈不挠，或死而复生，或再抽新条。风雷激荡，沧海桑田，念天地之悠悠，实为中华大地之罕物，民族精神之象征。

我们的目的地是喀什，因还要赶路，自然不敢在天山神木园盘桓过久，差不多就行了，本想到刀郎部落、阿依乐器村看看，也省略了。一路看到拜城、巴楚、麦盖提、伽师、疏勒这些熟悉而又陌生的地名，猛然想到，这条路，张骞与唐玄奘早在一两千年前就走过，我们正踩着古人足迹前行，虽非凿空，却是取经，每到一处，所看所感所想，就是积累知识，重温历史，填补人生空白的学习过程。这不，今天该横跨了西域三十六国的好几国了吧？一路之上，那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一屋一舍，让人流连难忘，但更多的是感动与感恩。人在旅途，不要太执着于旅行的目的地，而错过了沿途风光。

华灯初放之际，车进喀什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