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7版:紫琅茶座

地肤子

的庞然,不是某种不知节制的肥胖,而是别有神韵。它嫩绿的姿影,团团叠叠,立在院子一角,恍似昭君出塞。

地肤子

□低 眉

地肤子刚出苗的时候,我们都不怎么注意它。地肤子苗、扁蓄苗、艾苗、蒿苗……甚至是狗尾巴草苗,这个苗,那个苗,不仔细看,谁能认出来呀。野草们大概在乡下孩子的眼里,长得都是一个样吧?

地肤子有个小名,笤帚草。这也是有缘由的。因为长着长着,地肤子就木质化了起来,长成特别适合做笤帚的样子。我们这里很多人家的笤帚,就是拿笤帚草做的。本来它的种子细如麦芒,我们都很为它担心。这么小的种子,如何能长成一把笤帚?但是不要急,笤帚草最厉害的地方,就在于它会分蘖。地肤子精通于生长的算术,它几乎在每一片叶子上都分蘖。一分二,二分四。地肤子的叶子,长着长着,就从纤如针尖的一毫,变成了庞然的一堆。

地肤子的庞然,不是某种不知节制的肥胖,而是别有神韵。它嫩绿的姿影,团团叠叠,立在院子一角,恍似昭君出塞。真的,其实它能做笤帚也好,不能做笤帚也好,我都不大在意。一年到头,它能引起我的注意,全在于它最芳华的这一刻。太美了!好一个安静的美人,披肩在立。弧形的叶蘖,匀称极了,像被夏日的风剪过一样,昭君出塞的时候,披着披肩远远立着的神韵,不就是地肤子现在的这个模样?团团叠叠,隐隐约约。这一团世界上最嫩的绿意,被中国最天真最纯洁的水墨画家染在农家夏日的场院里。我敢说,地肤子绿色的鲜和仙,没有哪一种植物能和它媲美!

也是因为这一点,我一直不愿意叫它笤帚草。我怎么也不愿意,把这团鲜绿明艳的姿影,和扫地的笤帚挂起钩来。太煞风景了!还是叫它地肤子吧,大地最鲜艳的皮肤,不就是绿色吗。这名字,它配。远远地,我看地肤子,像看一个美人。它的绿色,使我沉醉。

然而地肤子,却终于无法改变它注定会堕落成笤帚的命运。秋天来了,地肤子老了,它少女时代的那种绿意逼人的芳华在时间的压迫里,渐次退却。及至深秋,竟是老得有些发红。兜不住的细籽,到处落,满地皆是。冬天来了,它变得又枯又黄,光落落的枝杈,瘦骨嶙峋。但是也硬骨铮铮。而且还有韧劲。它终于长成了一个笤帚的样子。家里的大人,想起了它的用场。搡一根笤帚草,做一个笤帚。拿来扫地,扫场院,扫锅门口,倒是很轻巧。谁也不曾想到,这扫地的笤帚,曾经是一个美人。

我也是成年之后才知道,原来地肤子真的是可以止痒的。风疹、湿疮,和地肤子都很对症。地肤子也是一味中药呢。唉,怎么什么草都是中药。而且地肤子也是可以吃的。当然是吃地肤子的苗了。样样事情,不是和吃挂上钩,就是和药挂上钩。说到最后,还是这两桩事。我也觉得我没意思极了。

2020-07-14 1 1 南通日报 content_25982.html 1 3 地肤子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