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晖
古代文人墨客注重修身养性,总有诸多雅事消遣,从中找到不为人知的小乐趣,生活简单、闲适,洒脱自在。较为寻常的是焚香抚琴、品茗听雨、赏雪候月、莳花酌酒。
其实,古人还有一件雅事,就是玩虫。
古人对鸣虫情有独钟,且有蝈蝈、蟋蟀、油葫芦并称为“三大鸣虫”之说。《诗经·豳风·七月》有云:“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鸡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
《国风·召南》里的《草虫》:“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借虫子将男女之间那种缠绵微妙的情爱,那种久久未见到心上人的惆怅不安,思绪不宁之情表达得淋漓尽致。所以,在古人眼里,鸣虫又叫“灵虫”,寄托了无限的情感和遐想。
时值夏令,又是蝈蝈扯开嗓门,欢唱的好时节。
在城市一隅,有个花鸟市场。
在这里,你听到的吆喝声并不是来自卖家,而是蝈蝈清脆响亮的叫声,声音抑扬顿挫,此起彼伏,一会儿由“独唱”变成“合唱”,一会儿又如同奇特的交响曲,悠扬绵长。你可别以为这种声音是由它们的口腔发出的,其实,它们是通过扇动翅膀来引吭高歌。这歌声,久久在空中扩散、弥漫,然后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你的耳朵,又似乎随着轻风飘向了远方……这种鸣叫,早已盖住鸟语花香,撩得你那颗原本平静的心开始不安分起来,莫名的激动着,寻找着。
此时的你早已忘记只是来逛逛,随意看看的初衷,而是变得兴致勃勃,不由自主在市场里东张西望,似乎要想寻到那只最强劲有力的蝈蝈。
不经意间,经过一家古色古香的古玩店。
走进敞开的木栅栏大门,一股静谧幽邃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一个小小的庭院,让人想起那句“庭院深深深几许”。院内是朴拙的陈设,老石槽里荷花正绽放,老水缸里绿色的浮萍在轻荡,连水都变成了绿色,几尾小鱼你追我赶,欢腾自在,水面泛起轻轻的涟漪。两边多层木制花架上各种小式盆景依次排开,一竹一石,一草一花,经过主人的精心修饰和布景,便有了灵气。
堂屋门口是两尊石狮子,气派而威严。一种美妙的香味萦绕鼻尖。宋代钱惟济写有“庭下焚香连宿雾,林间鸣佩起栖鸾”,说的是不是这样的一种感觉?袅袅升腾的香雾里,端起一杯香茶,倚窗而立,看着满院芬芳,忘记所有烦恼,在古人的生活里,处处蕴含着美学。
此时,主人端坐一柞榛八仙桌前,正与二三好友煮茶叙旧。茶,应该是高山白茶,淡淡的馨香里带着一股仙气,又透着几分柔情。壶,是一把年代悠久的紫砂壶,色泽浑厚深沉,莹润如玉,出水流畅,可见主人用心把玩已久,冲出来的茶自然也是醇香可口。案台一盆菖蒲,郁郁葱葱,青翠可人。紫砂为土,菖蒲为草,但这样恰到好处的置于案头,便有了不同的韵味。
茶桌上,两个有趣的蝈蝈豪宅吸引了我。这是透明的有机玻璃箱,上面布满小孔,以黑沙铺底,因为是自然式布景,搭配了有灵气且有型的太湖石和枯木,并种上一株蕨类植物,地面局部铺上苔藓,显得清净清爽且富有生机。
一个豪宅里的蝈蝈异常忙碌,上下跳蹿,不停寻找出口。看来,这是一只倔强的蝈蝈,不甘心被困于此地,一心向往外面的世界。
另一个豪宅里的蝈蝈则异常休闲,闲庭信步,哪儿有眼它就从哪儿钻进钻出,时不时还去挑逗一下绿叶。累了,就立在太湖石上歇脚,漫不经心地梳理着自己的触须,这是要出门做客,还是要去约会呢?看来这是一只性格温和的蝈蝈,一切随遇而安,顺其自然。
想不到,在模拟的自然环境里,蝈蝈的脾气性格都不一样了。
主人与友人品茶观虫,谈笑风生,好不逍遥。曾几何时,随着岁月流逝,这样惬意悠哉的“慢生活”已是渐行渐远。很多时候,我们的乐趣只是停留在“身不能至,心向往之”的境地。
走出门,看了看主人挂的牌子“朴拙斋”,我想,主人以此取名,想必也是希望自己无论做人做事,都应该纯朴敦厚,表达了返璞归真,回归自然的心境。
如今,久居城市,总是感觉少了那么一点动感。走在花鸟市场的小天地里,才能让我感受到一点来自大自然的恩赐。
清代文学家张潮在《幽梦影》中说:“花不可以无蝶,山不可以无泉,石不可以无苔,水不可以无藻,乔木不可以无藤萝,人不可以无癖。”古人雅事,今效之。很多时候,只要你愿意,就可以在百忙之中,择一雅洁安静处,泡上一壶浓茶,可自斟自饮,自娱自乐,也可邀三五好友把茶当歌,清香醉人中友情也更上一层楼。
